“小酒,你似乎誤會什麽了。”查爾斯解釋,“我沒惡意,請你別這樣。你的反應讓我不舒服。”
“‘舒服’?這個字眼敏感。說,你到底有什麽圖謀?”小酒升起一圈粉紅結界護體,改換豹拳演示,像極了裝進瓶內的花貓。
“……”查爾斯深受委屈,好似救人給誣賴做肇事者,“未來旅途艱險,我想教你們幾項基本功防身,以備不時之需。”
“基本功?”小酒卸下防備,問:“怎麽突然要教我們功夫?說個理來聽聽。”
“恕我直言,我們一行七人裏麵就屬你們兩位戰鬥能力最差。我想教你們幾項入門的應敵技巧,若不能克敵製勝,至少可以保命。”
達芙妮挺感興趣,問他:“你要教什麽技能?”
“瞬步,還有踏空。”查爾斯應道,“等你們慢慢熟悉運氣法門,會自動領悟‘堅甲’。”
“技多不壓身,我願意拜師。”達芙妮向查爾斯抱拳致敬。
“我也願意學。不過…”小酒接著問,“要學多久呀?”
“你們倆皆為神能者。據我所知,身具神能的人,體質與常人不同,對格鬥技能的悟性也遠超出一般人。今日我把標準動作和功法要訣一並傳授,你們須牢記在心,今後多加練習,相信用不了多久即可領悟。”
一番諄諄善誘後,查爾斯開始講解功法要領:“練武首要在‘氣’,武者以‘氣’為心,動則鳥獸魚蟲,靜則樹木花草,凡是蒼生萬物就皆有靈氣。功夫要練,須當由氣運行……”
酒島大街,一家百年老字號的酒館,頻頻傳出驚呼!館內,墻壁鑿滿方格,內置罈裝美酒。平日裏生意興隆的老店,本日隻做一桌買賣,卻吸引了以往五倍的客流量。眾人都圍在正朝大門的一張方桌,爭睹桌上兩人拚酒豪飲。
靠內一端,無名烈一腳搭在椅子上,痞裏痞氣;靠門一端,坐著酒島第一酒鬼——孫碗。其身材矮小、須發皆白,醉眼惺忪,滿口銀牙,一顆酒肚像塞了個大西瓜,頭頂禿成地中海,腰間懸掛一個醬紅色的酒葫蘆。
“小子,你是我爹(阿烈嚇了一跳)…我是說,你是我爹以外,唯一能跟我喝足三個時辰不倒下的。能喝的,有魄力,稱心意。煩心事,由他去。”孫碗端起一大碗燒酒,舉過頭頂再倒下一束酒水,張口接住,喝到幹幹淨淨了,桌邊的酒保又手腳麻利地為他倒滿。
無名烈也幹了一大碗,自誇:“索卡爾的‘酒國英雄排行榜’,老子長期居冠。好家夥,你敢把我比‘唯一’,上邊又設了個大哥大!靠,論酒,我排老二,誰敢妄稱第一?”他已有七八分醉,說起話來饒舌費勁,像頭老牛。
“我老子第一。”說完,孫碗再喝一碗。酒保光是給他倒酒,就倒得手酸疲軟。且不說酒島,即便放在南海他也算鼎鼎大名的酒中仙。島上的人聽說有個愣頭青膽敢跟孫碗拚酒,口耳相傳,周遭圍觀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相互爭執不休:“嘖嘖嘖…這是第七百碗了吧……不,我看好象是七百零三碗……不,是零五碗才對……”
“數個屌咧。喝酒有啥好看的?全部滾開,不然爺要咬人了!”無名烈呲牙咧嘴!眾人憂心他發酒瘋咬人,弄不好染上什麽不幹不淨的傳染病,趕忙跑開。
“有個性,稱心意。”孫碗笑嘻嘻地,一口銀牙熠熠生輝。
“老鬼,你剛說你還有個老子?”阿烈口齒不清地問,“你都幾歲的人了,怎麽你老子還沒死?”
“嘿嘿,我老子身體倍兒棒,打死老虎不在話下。”孫碗端起碗來再幹,續道:“正因為體質太好人又摳門,那老家夥成日追賬惹是生非,跟外人結仇結怨不說,自家親友弟子也動輒打罵,讓他打死了的弟子就有幾十個。我跟他長得就像孿生兄弟,從前仇家找上門,我就亮出銀牙,以示清白——眾所周知,他是金牙。金屬牙嘛,有特色,稱心意。道上兄弟尋仇,由他去。”
“兄弟?什麽是兄弟?你說……”他渾渾噩噩的,說話全不經大腦考慮。
“在酒桌上,兄弟的定義就是不論交情,不講道義,不談生死,隻要有嘴能灌下去就由他去,稱兄道弟。”
“精辟!”阿烈嗖地站直,過去拉著孫碗的手,要求:“爺跟你對味,你說咱倆結拜怎樣?”
“行。”孫碗指天起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老酒鬼和小酒鬼結成兄弟,今生兩家姓,來生一個媽,有酒一起喝,有奶一起抓;若有違此誓,叫我不得好酒而死!”發完誓,他朝酒碗裏狠狠吐了口唾沫,算是表明心意。
“毒啊!這個誓言真毒啊!我相信誰也不敢違背誓約…我甘願生死相隨,誓言同上。”無名烈也往酒碗大吐口水。決心下了,惡心完了,兩人各半對分了那碗酒,自此結成連彼此姓名都不清楚的“酒國鐵兄弟”。
“哥~~~”無名烈叫得老親。
“弟~~~~”孫碗叫得更親。
“幹!喝喝更健康!”兩人如出一口,情比金堅,幹脆捧起桌下的酒罈子,灌個舒心。
喝了半罈,孫碗放下酒罈,問:“弟弟,哥哥教你一套家傳絕學如何?”
“絕學?”阿烈兩隻鬥雞眼擠到一塊,含糊地問:“偷雞還是摸狗?”
“都不是。哥看你額有朝天骨,眼裏有靈光,必是那個什麽…什麽仙人轉世、神仙下凡。你把這頓連同下個月酒錢全墊上,哥就傳你一本《醉拳秘籍》,可助你練成絕世武功。”孫碗從懷裏掏出一本破舊的書冊,交給無名烈。
“醉拳?”無名烈接過秘籍,隨手裝進褲襠裏,“醉得好,舍我其誰。”
“這拳譜有套口訣,你可聽好了。”孫碗隨口念道,“醉者,醉也。酒中仙,頭頸兒,曾觸北周巔;兩肩誰敢與周旋;臀膊兒,鐵樣堅;手肘兒,如雷電;拳似抵柱,掌為風煙;膝兒起,將人掀;腳兒勾,將人損;披削爪掌,肩頭當先;身範兒,如狂如顛;步趨兒,東址西牽,好叫人難留戀…酒中仙跡,打成個錦冠顧天……”
孫碗像唱快板似的念誦醉拳口訣,無名烈聽到前半段就趴在桌上,昏睡入夢。一醒來,孫碗已不在,可拳譜猶在自己的褲襠裏,心想:這個老哥哥必有來頭!我可得仔細瞧瞧這本秘籍。
醉漢看書,店家來結賬。他倒也爽快,不僅買了單,額外付了孫碗未來三個月的酒錢。往後再有人來看熱鬧,他便裝聾作啞,專心研究拳譜。
比斯山峰,白羊島的最高峰。消逝隻身一人站在峰頂,眺望蔚藍無際的大海,品嚐如影隨形的孤寂,吹奏一曲**氣回腸的哀泣。惆悵海風吹來,夾雜大海微微的鹹味,淒美琴音飄揚,傳達無盡相思的粘稠。
遙望大海的另一邊,消逝思緒幾經周折,還是回想起那個長眠於琉璃湖的少女。他想問她:你的“傷”可好些了?卸下命運的枷鎖後,心中的痛可否釋然?你在那遙遠的世界,是否還在忍耐著什麽?孤單時,有沒有人陪你?無助了,可曾想起過我?漫漫人生路,我自己走,你要等我,一定!一定……
貪、嗔、癡,三念糾結一身,消逝不堪重負,仿若置身無間地獄。他貪於孤獨;嗔於恨;癡於情。人,孤獨的時間愈長,就慢慢養成了習性;人,恨意濃烈難平,痛苦挫折亦無窮無盡;人,愛一旦刻骨,求不得,傷別離,患得也患失。但,愛無悔,恨亦無悔,縱使孤獨在所不惜,即便心如刀攪,他仍欲罷不能。
嘴邊口琴吹奏,消逝落下淚來。淚珠滑到唇邊,凍結成冰,往下掉落,摔得粉碎!他哭過,可隻敢一個人哭;他笑過,但似乎屈指可數;他恨過,卻不曾停止過……
遠方一隻海鳥飛來,它有伴嗎?沒有。和消逝一樣——孤單的。
島上,一脈和阿密特到處探聽結界師消息,可惜無人知情。他們沿路走回酒島大街,打算跟夥伴們會合,即日前往下一個島嶼。途經一家燒烤攤,二人打住腳,吸引他們眼球的,是攤位上兩名背書包的孩子。他倆猛灌啤酒,嘮叨滿口的酒話,大吐苦水。
“學習壓力大,肝勞損,成績大不如前,女朋友又追不到,回家還要受老媽的氣……你說我容易嗎?”背紅書包的孩子向一同逃課的同學訴苦,“做人難哪,做孩子更難。”
同學和他同病相憐,道:“我也差不到哪去,電動老打不過關,考試吊車尾,昨天還被老爸揍了一頓,說要把我賣了換酒錢,嚇唬誰啊?他媽,做人難,做孩子更難,要做個寂寞的孩子,是難上加難。”
“來,心酸的幹一杯。”
“好嘞。”
他倆杯碰杯,一口幹。
“白蘭地,你的酒量進步了。”
“伏特加,你也不賴。”
“以前韋斯特更能喝,喝完還能用空氣牆擋下老師丟過來地粉筆,神氣活現的。”
“說起韋斯特,我生氣了!”白蘭地來了氣,大力踩扁腳邊的空罐子。
“氣什麽?”
“娘的,他竟敢叫啞巴罵我!”
聽到這兩孩子地奇經怪談,一脈和阿密特仿佛偶遇兩小兒辯日的孔夫子,自愧不如。二人想想:在他們這個年齡,身邊多少玩伴還光著屁股閑逛。而對方竟如此早熟!是時代大躍進,或者世風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