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似乎對他們老是不走,產生反感,加之酒勁壯膽,遂發泄出內心不滿:“看什麽看?沒看過爺爺啊?”白蘭地恐嚇一脈,“離我遠一點,滾…再不就咬你,我跟你說!”

當了這麽多年教師,阿密特還從未見過此等學子:這才上小學就荒唐成這樣,要是再過幾年那不得把學堂的屋頂給掀了?縱使有氣,她亦憑博大的胸襟容忍下來,好言相勸:“小俠別生氣,怒火傷肝,我們這就走。”

賠禮道歉後,阿密特拉上一脈就要走。可對方卻像根木樁釘住不動,反而叫老板再為兩孩子送上一打啤酒,又做個順水人情,付清這攤酒錢。她看傻了眼,不知睡眼軍師早有算計。“小兄弟,你們聽過結界師不?”一脈認定有跡可循,跟孩童套話:“就是會使用‘空氣牆’的人。”但凡關乎神界,他向來偏執成性,見縫插針,就是小孩也不放過。

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經此酒肉收買,兩毛孩均樂了。白蘭地不再出言不遜,像喂飽的醉貓,好聲好氣地奉告:“韋斯特那家夥好像有這本事。”

皇天不負苦心人,這隨口一問,倒還真讓一脈給問對了。“韋斯特是誰?在哪?”他趕緊往下追問。

“說起那家夥啊,真叫賊!”白蘭地恨恨地往自己大腿一拍,說書似的講道:“他是我們的幼兒園同學,打小鬼靈精,毛都沒長齊呢,就妄想泡自己的女老師。你知道不?他花樣百出,居然用手機發短信冒充我們幼兒園老師的閨蜜,去騙她的前任男友。這電話號碼聽說是偶然看到老師留在教室裏的一張老舊通訊錄,費心從上麵挑選出來的。

“他利用對老師的了解,成功從她前男友那騙到了老師的住宅地址外加家庭座機號碼。某日趁老師去學校上課,他叫來成年人打她家裏電話謊稱是郵局的快遞員,指明地點說有包裹要給她,叫她媽媽來取。等把老師的單親媽媽給釣出來了,這小子就偷偷溜進她家,安裝了針孔攝像頭,什麽浴室啦、臥房啦,連馬桶也給裝上了。

“結果可想而知——他遭報應了。罪名便是‘偷看女老師洗澡,借此威脅行苟且之事不成,居然還燒成光盤去賣’!想也不用想——他被學校開除了。離校當日,那色鬼美其名說要浪跡天涯,不知去向。前陣子,有個老同學說在金牛島看到他在買毛片,打招呼也不理,屌得很。”

一脈細致地聽完,道了聲謝,遂拉上友人往約定的飯店跑去。曾為人師表的阿密特,出於道德考量,又回頭警示兩孩子:“未成年請勿飲酒!”

傍晚,一脈等人在飯店門口重聚,獨缺阿烈。他們打聽居民,找到酒徒買醉的地方,隨便打發了一頓晚飯,立即乘船趕往金牛島。期間,小酒與達芙妮在查爾斯的悉心教導下,已掌握住幾項基本功的入門要領。而無名烈在看了一遍醉拳秘籍後,便沉迷其中,不斷苦思冥想個中奧秘。他這一刻不犯賤,眾人倒有些不習慣了。

太陽落山胭脂紅,東北方雲起成團。抽絲剝繭般,白晝褪盡,夜幕拉下,烏漆墨黑的,如炒鍋倒懸頂空。

一脈一行七人乘船抵達金牛島時,月亮已升至中天,邊沿還抹了一圈朦朧的月暈,猶似少女蒙紗。

金牛島,又稱作“霧島”。島上長年霧氣積壓,四麵皆豎立不同顏色的燈塔,做為迷途者識別自身方位的標誌。當地居民不論白天黑夜,家家戶戶門前必掛兩盞紅燈籠,左邊那盞寫有戶主姓名,類似尋常人家的門牌;右邊那盞書寫“義門”二字,為本地陳氏族人的堂號。

義門陳氏即江右陳氏,是發源於東方的一個江右民係家族。當年,他們奉行團結精神,堅持不分家,數代同居,幾千口人共同生活,曾榮獲皇帝禦筆親贈“義門陳氏”匾額。此後,“義門陳”多次受到皇族表彰,聞名遐邇。

他們族人每到飯時,席開百桌,缺一個不吃;衣服髒了,隨手一扔,自有人洗,不分你我。傳說,連他們養的狗都特別注重團結,開飯同食一槽,少一條則全部絕食。幾代下來,義門陳氏達到3900餘口,是當時世界上人口最多、規模最大的家庭。獲皇帝親贈對聯曰:聚居三千口人間第一;合爨五百年天下無雙。

皇帝出於抑製“義門陳”和封建統治的顧慮,不得不下旨,令“義門陳”分莊天下。據有關人士介紹,當初分家時,家長把全家人吃飯的大鍋吊起來,砸下去後碎成多少片就分多少莊。最後,江右陳氏分為天下291莊,開枝散葉,遍及世界。

由於義門陳氏人口繁衍壯大,島上卻土地狹小,為節約土地資源,他們請來墓地設計師根據“讓逝者與生者和諧生活”的理念,協議建造“記憶牆”。

“記憶牆”由一幅幅代表先人的風景畫組成,在畫作背後的牆體裏,則對應藏有一個個骨灰盒。這些牆可以建在教堂邊、咖啡館旁,或是公園裏……當生者想念逝者時,無需驅車到千裏郊外,可以就在生活區,請已故的親友“喝杯咖啡”,或在公園裏陪著說說話。

記憶牆是麵分享生命領悟的風景牆,也是島上的實用建築物。它免除了人們到郊外拜祭的不便,讓思念和愛,在這個水泥森林中找到了藏身之處。

島上有記憶牆,有霧,有燈,有義門,還有一棵最最出名的柿子燈籠樹。此樹有百年樹齡,每年秋季開花結果,樹上的一顆顆柿子會發出閃亮紅霞,仿佛千百盞小紅燈一齊點亮,美得是那麽的溫馨愜意。每逢佳節或是燈籠樹的果實成熟,島民會攜家帶眷圍在樹旁,每戶鋪上一張毯子,一麵烤海螺,一麵煮茶喝。

這座環繞霧氣的島嶼因自然條件特殊,盛產美味海螺和甘醇茗茶,遠近馳名。島上每家每戶都靠種茶為生,產出的茶葉名曰“雲霧”,滋味美妙、入口回甘,屬於茶類中的上等佳品。茶農們飲用自家種植的有機茶葉,一天隻睡三小時,依然健康長壽。種茶辛苦,可利潤頗豐,所以當地人皆富裕豐足。

他們不愛炫富,保持一貫的淳樸生活,不被外界紙醉金迷的虛榮世道所迷惑。金牛人活出感悟:人生就像一杯茶,盡管不能苦一輩子,但總要苦一陣子;人生就像一杯茶,雖然總要苦一陣子,但不會苦一輩子。現今,“義門精神”和“樸實無華”,已成這座金牛島世代傳承的民風。

一脈他們來到此地,剛好抓住柿子成熟時節的尾巴——茂盛的柿子樹上果實累累,就像一個個胖嘟嘟的紅娃娃,喜氣洋洋,好不可愛。大夥走在充斥霧氣的街道上,沿街萬千燈火流連,描繪出一幕詩意景象,使人忘卻了塵世汙濁,好似回到白淨的孩提時代,樂不思蜀。

可任它風光再美,一脈唯一關心的仍是“結界師問題”。每想到這,他必問小酒:“有沒有感應到結界師的位置?”小酒逛得不亦樂乎,卻被人攪擾掃興,超級不爽!“你是得了‘結界師強迫症’還是怎樣?”她氣惱地抗議,“拜托,別一上島就問我這個,行不?”

“就是,就是。”眾人競相附和,隻有消逝沉默不言。

“小酒,有沒有感應到結界師的位置?”一脈麵無表情地又問了一遍。盡管神奇的燈籠樹距此不遠、夥伴們爭睹不歇,他照樣問他的,權當沒這回事。

“沒有……”小酒垂頭喪氣地答複。她徹底被這個偏執到瘋狂的夢想家打敗了。

“那立刻出發,前往下一個島嶼。”一脈慷慨激昂地喊出此話,當場遭到消逝以外的一幹同伴暴打!“往死裏打!往死裏打……”大夥又打又罵,把一脈揍得鼻青臉腫了才罷手。

“幹嘛打我?”一脈作無辜狀。

“還敢問?繼續打!”小酒又帶頭發起一次長達三分鍾地圍毆……

遭到二次痛打,一脈還在問:“你們是要怎樣才甘心啦?”

“你是沒長眼睛嗎?這麽詩情畫意的好地方,一輩子能來幾回?你說走就走,不可惜?”小酒據理力爭,“多少要想想其他人的感受嘛,別老自以為是,好不好?”

站在小酒一方的同伴,給她幫腔造勢:“就是,就是……死腦筋,不拐彎……”

“那好,現在你說了算,想怎麽玩隨你。”一脈把決定權交給小酒。

“依我看,我們就入境隨俗,去和這裏的居民吃頓海螺大餐,喝杯上好茗茶,然後……”小酒一時想不出新鮮點子。無名烈卻已經饑渴難耐了:“這有什麽好猶豫的?此等良辰美景,吃完之後當然是四男對三女——‘嘿咻,啪啪啪’!‘嘿咻,啪啪啪’!嗬嗬……”他癡癡笑笑,左右為難,要開房或是“野戰”?

“打!”眾人調轉目標,掄起砂鍋大的拳頭,圍攻無名烈,“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裏打!”其中三個女的打得最凶,消逝也上前踹了兩腳。一脈不便協助,單為他惋惜。

“別打了!別打了……”無名烈被打到頭破血流,服輸求饒,“你們想歪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吃完海螺得搭配娛樂,玩個遊戲放鬆放鬆。”

“什麽遊戲?”小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