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要你管。”他倆裝娘炮,大搞親密秀恩愛,居然臉貼臉擺出合照姿勢。這畫麵真叫和樂融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至賤則無敵,一脈也不好多言了,幹笑帶過:“師侄有言在先,說是他師叔不喜歡生人,那我們隨處逛逛,等師侄拿到師門法寶再聯係。”

“也隻有如此了。”阿密特說完,眾人便要散場,可是韋斯特死活不依。

“你有完沒完?”大夥齊問。

“嘿嘿…”小韋摸著腦袋,扭扭捏捏道:“我想……我想說,達芙妮留下,你們請便。”

小酒扳動拳頭,提議:“我們揍他一頓,隻要不打死總是可以的。你們看如何?”

“言之有理。”阿密特附議。

“你們倆敢情是吃醋了呦!”韋斯特滿麵春風,“假如不滿意,就三個全留下來侍寢,我體力很好的呦!”

“給我打!”

小酒和阿密特強強聯手,揪住韋斯特便打,非揍到他死去活來不可:“往死裏打!姑奶奶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夠了,別打了!好歹是自己的同伴……”達芙妮同情心泛濫,又是拉架,又是勸解:“我和查爾斯留下來陪他算了。”

“不行!他師叔‘怕生’。”小酒又狠狠地一腳踹在韋斯特的屁股上!不料,這痞子竟反倒抱住她的小腿,貌似**,狼嚎鬼叫:“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要死啦你!”小酒死命踢開韋斯特,可他卻像三秒膠,甩斷了腿,也不分離。不巧,左鄰右舍聞聲推開窗戶,三三兩兩探頭觀望,眾說紛紜:“拉皮條嗎?我看不像啊……”

小酒麵子掛不住了,遂使出足球健將射門地力氣,踢飛韋斯特,自個轉身跑開:“你們留下來陪他,小女子告退。”

“此地不宜久留。”一脈果斷離去。夥伴們跟著散開,撇下查爾斯、達芙妮跟韋斯特三人。

一脈來去匆匆,輾轉走進島內的糖果批發市場。市集上的鋪子普遍有三十年以上的曆史,遵循傳統買賣方式,誠信為本,童叟無欺。所以,店家的商路四通八達,產品遠銷海內外。

凡營業時間,老板們開門廣納財源,顧客進進出出,生意興隆。獨獨一脈左側的一家老舊店鋪門可羅雀,格外冷清。老遠的,有幾名孩童在那觀望,個個經驗老道,仿佛在魚市踩點的饞貓。

一脈路過老店,但見招牌蒙上厚厚的一層灰塵,店名字跡褪色不明,不知已有多久未曾清理。不過,裏頭的老板敬業精神沒丟,仍笑容可掬歡迎顧客光臨。他態度很是友好,人已近古稀之年,身上圍了件鮮紅色圍裙,善意招手讓客人進來:“年輕人,買些糖吧!我這裏的糖果口味純正,價格又實惠,你可以先試吃再買。”

“謝謝。”一脈走進店內,隨便拿了一顆糖,放進嘴裏嚐了嚐,笑道:“老先生,您的糖真好吃!”

“好久沒聽過客人的讚美聲了。”老板回話親切,就像廚師做的餐點獲得食客當麵讚美,暖意流進心坎裏。

“恕我冒昧,您店中貨品的質量跟銷量似乎有那麽些不相稱。”一脈委婉地說,“事出必有因,何況反差如此之大,不合常規啊?”

老板兩頰的肉隆起,笑得難堪:“很久以前,我做了件正確的‘錯事’,因而得罪了很多人,生意也就差了。焦頭爛額的境況已維持了將近二十年……”他比向貨櫃上林林總總的貨品,“這家店是曆經百年的傳統老字號,蟬聯過本島幾十年的銷量冠軍,傳到我手上已經是第三代了。

“可自從‘屠殺庫爾族事件’爆發,生意便直線下滑,如今單靠著吃老本度日。關門歇業的想法由來已久,我迫於需要盡孝道,做子孫的不能愧對創業的祖父,才苦苦支撐。”

“又是庫爾族…”一脈喃喃道。他想起了佛島那名老木工所述之事……

“你是什麽人?”老板麵有疑色,“我看你象是清楚二十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我叫一脈。之前我曾在室女島聽一位木匠講述……”一脈將自己所聞轉告給老板,並問:“您似乎對那起事件很敏感?”

“可以這麽說。若無急事,到裏麵坐坐。”老板請一脈到櫃台旁的一小塊待客處就坐,然後把話題延續下去:“如你所說,庫爾族的確與普通民眾發生過一場血腥戰爭。而我的觀感與其他人大相徑庭。我親眼見證的那場屠殺,起因恐怕沒那麽單純。

“我無法想象,如此善良真誠的種族會企圖消滅外族,甚至獨占十二星聯邦。憑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到外界創造一個屬於本族的國度,根本沒必要冒險去實行某項陰謀。

“因為,庫爾族實在太優秀了!或許就是他們的先天條件過於優越,才引起人們的嫉恨——你剛才提起的木工就是個典型的‘仇視者’。要說‘嫉妒者’,那就多不勝數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因嫉妒故意陷害庫爾族?”一脈琢磨木工和店主闡述的故事情節:兩套說法前後矛盾,又都情真意切,不像有誰在撒謊。當中混淆的黑白該怎樣辨別?

“不錯。我敢斷言,整個聯邦百分之九十的居民,內心或多或少都與那名木工存在同樣心理,隻不過大家沒臉明言。‘鶴立雞群’,最難受的往往不是那群‘雞’,反而是那隻‘鶴’——它的美、它的高、它所有的耀眼鋒芒、獨到之處,全成了它的‘催命符’。”

一脈深有同感:“小人最善於把別人的‘優秀’演化成‘致命傷’,可悲的是此類人多如牛毛。要論‘嫉妒之心’,凡人難免沾染,唯一的差別就是能否依靠道德自製,這才是關鍵。”

“句句在情在理。”老板看待這位忘年客,如同久違的知己,遂主動示好:“我叫旦庫小夫。很高興認識你,一脈先生。”

一脈收縮下頜,向老板致意,稱:“說得在理不代表做得到。假如我生長於十二星聯邦,沒準我也是那群‘嫉妒者’的其中一個。”

“哈哈,夠坦率。其實我也不例外……當我讀書的時候,‘全班學習成績前三甲’,每學期均由庫爾族人包辦;

“當我畢業工作的時候,好的崗位幾乎全讓庫爾族人搶去了;

“當我想談戀愛的時候,少女們都跑去倒追庫爾族男生了。說實話,我也不爽,不爽裏含有‘為什麽我不是庫爾族’的成分。

“有一天,我父親突發腎衰竭被送到醫院急救,醫生表示急需換腎。當時我猶豫了……就在這時,三位毫不相幹的醫學係實習生居然自願做檢驗,並由其中一名條件相符的少年無償捐贈了一顆腎髒給我爸。

“那件事過後,我慢慢注意到,社會上的義工十有八九是庫爾族人,無償獻血者也大多是庫爾族人,慈善捐款金額最多的還是庫爾族人。至此,我終於看清自己究竟有多麽卑微肮髒了……過去的嫉妒轉變為仰慕,我開始由衷敬愛這個族群,迄今不改。

“二十年前,上天給了我一個報恩贖罪的機會。在那場大屠殺中,天罡門人救了八名幸存的庫爾族孩子。他們中的‘遮羞布’安靜是島上的牙醫,也是我的好友。

“那天晚上,安靜會同師兄弟以及一位名為孫碗的酒徒,來到我家,委托我把孩子們悄悄送出十二星聯邦,我義無反顧的答應了。後來,救人之事曝光,我成了眾矢之的,被暴民打成重傷險些喪命。若非民眾敬畏的天罡門七大弟子出麵打抱不平,恐怕我已不在人世了。”

一脈就其言辭判斷,老板是位厚道人——在大是大非麵前能站得住腳,單憑這點已算萬中無一。“那八名遺孤現在何處?”他問。

“當初,我把他們送到某個海外小國的一家聖母院安置。可在我返家的第二天,院長便打來電話說,那八個孩子連夜逃跑了,今天仍不知所蹤。”

一脈忽感不妙,自語:“嫉妒可怕,仇恨更甚!又有誰能抹平他們心頭的滅族之痛……”

隱憂油然而生,店內二人頓時心亂如麻……

風力偏大,不難想象大海的輕狂,島上的空氣裏充斥著風浪的餘威,聲響像一支嚴謹的軍歌。循這股伴隨他成長的熟悉氣味,消逝走到海邊一處僻靜的老舊房區。

這的住戶還不到十家,每棟房子皆飽經風霜,外牆生出成塊的青苔,像老人麵部的斑塊。房屋看上去是老了,可歲月凝聚的安祥,給人說不出的安逸感。

他地步伐似給風黏住了,耳邊有個聲音在呼喚,它傳自南邊麵海的房屋內,那是一段零零碎碎的鋼琴聲,仿佛是某人不小心觸碰了琴鍵。

短暫的音樂挖開他淤積的記憶泥:父親的嚴厲責罵,母親的溫聲軟語,猶如雨後土味,吐納大地清爽的鼻息。雙親的措辭兀自細膩,那大不幸的悲戚又化作血的洗禮,由他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