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蠍島大街,三頭奶牛橫行無忌地闖入人群。中間一頭兩耳垂肩,體態臃腫;左首那隻體型遠較一般奶牛高大,一身紅毛上附有青斑,下顎長髯二尺有餘;右首則是一頭黑毛壯牛,它目光凶惡,頸部長有茂密鬃毛。
頂開街上群眾,三頭牛進入某家糖果店裏,翻箱倒櫃,掀砸踩踏……貨架上的糖果灑下,像小孩遊戲的彈珠。店中一對夫婦相擁而泣!
丈夫叫布萊恩,他顴骨高聳,嘴唇發白,好似重症病人;妻子瓦妮莎身材削瘦,麵色蠟黃,眼皮低垂,樣子無精打采。
盡管,他們的店鋪一個月內已接連被砸了28次,但這三頭牛仍舊天天“光顧”,貌似上癮了。如今,夫婦二人已遭奶牛折磨得不成人形,卻苦無反抗能力和條件。
店外旁觀的群眾增多,阿密特也來湊熱鬧。她好聲好氣地問身旁一位年老的婦人:“這三頭牛是什麽來頭?為何如此猖狂,竟無人敢出麵製止?”
“小姐想必初來乍到?”婦人問。
阿密特稱是。
“難怪你不知情。這三頭牛是我們島上的‘恩牛’……”婦人訴說往事,“大約三年前,糖島的水庫發生泄漏,裂縫迅速破開!是這三頭奶牛合力用屁股堵住漏洞,才免除了一場重大水災,挽救了全島百姓。
“為這,我們奉它們哥三若神明,誰也不敢得罪它們。此外,這三頭牛還有一項本事——能輕易嚐出糖果質量好壞。要是吃到好糖,它們會把耳朵扭成拇指形狀,以示肯定。是首屈一指的‘糖果鑒賞家’,大夥都樂意供養它們。
“說來奇怪,自上個月底,溫馴的‘牛神’就突然變凶暴了。島上一有人舉辦婚禮,牛神便來搗亂。更叫人費解的,布萊恩夫婦的店天天被砸,也不曉得哪得罪它們了?”
“我略通‘牛語’,容我和‘牛神’談談,說不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阿密特接近中間那頭大耳肥牛,道:“大哥你好,我叫阿密特。三位跟店主是否有某種誤會?若你們肯透露,我將尋求解決方案,我能聽得懂你們的語言。”
哞……大耳牛道出心中不滿,阿密特在旁翻譯:“我姓劉、二弟姓關、三弟姓張,我們三牛‘草原結義’,情比金堅!三年前,我等合力救下這一島百姓,可謂義薄雲天!
“但救人我所欲也,批評亦為我所欲。他們夫婦所製之糖質量低劣,比牛糞都不如!若此店不除,不足以正風氣,興教化!”
圍觀民眾聞言,交頭接耳地討論:“怎麽會?布萊恩做的糖是島上數一數二的……牛神去年還讚賞過他們的店呢,怎麽一下子貶低成這樣……別亂說話,當心得罪牛神,下次就輪到你的店了……”
“劉關張三兄弟的壯誌豪情的確令人佩服!”阿密特好言恭維了三頭牛,又道:“可我想和您講個道理——‘獨斷專行’並不等同於權威。對任何事‘說不’,卻無建設性的意見和觀點,最容易也毫無價值。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為‘批評家’樹碑。”
民眾競相鼓掌叫好:“這牛婆好會講話呀……”
哞……大耳牛啟齒,阿密特隨即複述:“你說的很有道理,阿密特小姐。但我還是不想放過他們,也不會發表任何觀點。”
“為什麽?”阿密特不解地問。
哞……大耳牛的聲音悲憤,阿密特聽完,含蓄淺笑,同時翻譯道:“嗬…因為……因為他們上個月宰殺了島上唯一的一頭母牛!從此我們三兄弟一見有人結婚就眼紅……全因這‘殺妻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布萊恩夫妻得知原因後,是泣不成聲,想死的心都有了!
眾人正束手無策,前麵與阿密特談話的婦人站了出來,說:“這事再好辦不過了,咱們再買幾十頭上好的母牛不就成了。”
這回,三頭牛仿佛聽到了結婚禮堂的鍾聲,振奮至首尾上翹,像吹號角似的齊聲歡呼:哞~~~~!
“小姐,牛神說什麽來著?”婦人問阿密特。
“爽也!”阿密特解說後,民眾皆笑翻了……
滑稽的“人牛恩怨”,從此一笑泯恩仇。
天蠍島牙醫診所內,韋斯特領頭,攜查爾斯跟達芙妮拜見了六師叔安靜。當日他沒有病人,獨自坐於一張奇怪的單腿椅子上讀報。類似的座椅,人坐在上麵隻要稍微分神便會摔倒,不失為提高專注度的一項好方法。客人很容易盯上這張獨具特色的椅子,可坐在椅子上的醫師本人,似乎比椅子更具奇特色彩:該名一襲白袍、長發披肩的牙醫,出奇的怕生。即使麵上蒙了一張白布,可見到有生人到來,他還是馬上把臉撇開,羞得連白布也映出紅光:“克星,快把那兩個人給我轟出去,我不想看到他們!”
剛進門就遭主人潑了盆酸水,查爾斯與達芙妮額角的皮肉不住跳動,哭笑不得。韋斯特想必司空見慣,仍嘻嘻哈哈的:“師叔一段時間不見,您的小臉更紅了呦,猶如一朵羞嗒嗒滴玫瑰靜悄悄滴開呦。”
“他這樣怎麽給別人看病啊?”達芙妮探頭到韋斯特耳邊問,“總不能對生人見死不救吧?”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呦……”韋斯特露出奸詐笑容,往前一步,向安靜稟告:“師叔,他們是牙科專家,特來跟您討論相關學識的呦。”
凡是跟牙扯上邊,安靜立馬像變了個人似的,盛情邀請客人入會客室:“我們到裏麵坐。”
韋斯特巧言令色騙過師叔,即跟達芙妮邀寵:“小妮,我跟你講,我這位師叔平生對‘牙’情有獨鍾,提及‘牙科’,他的‘害羞症’就藥到病除了呦。”說著,他借機牽起達芙妮的玉手,一同走入診所的會客室就坐。
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他們同派的門人隻怕不在人種的計算範疇內了:查爾斯敢想不敢言,也步入會客室。
“天蠍島什麽都好,就是蛀牙的人太多,都是糖果惹的禍……”安靜一坐下,就談起“牙經”,如同教會的牧師孜孜不倦,“很多人羨慕我這生意好,可醫者父母心,我由衷希望這家診所早一天停業。”牙醫的座位旁邊有隻鎖得嚴實的保險櫃,裏頭既不存錢也不放珠寶,隻有三十幾封信函,全是著名心理醫生裏佛斯教授親筆所書。
“仁心仁術,您是位好醫生。”達芙妮讚許,“牙齒至關重要。想知道患心髒病的風險有多大?一個簡單的方法,是張開嘴巴照鏡子:有幾顆完好的牙齒?牙齦經常出血嗎?
一研究小組,分析了39國1.6萬人的健康數據後發現,每少一顆牙,患糖尿病的風險就會增加11%;而牙齦出血,則是兩大危機的可靠預測指標:血液中‘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水平偏高、血壓升高。研究者還指出,牙齦疾病和牙齒缺失,可能導致血液中炎性介質的數量增加,產生炎性反應,令動脈血管硬化。不想過早和心髒醫生打交道?那就經常和牙醫保持聯係——今天我們算來對地方、找對人了。”
韋斯特沒在乎這些,就想索要師門法寶:“師叔我……”剛啟齒,師叔安靜又講話了:“不敢當啊。我天生內向心軟倒是真的。每當看到島上那些因吃糖造成蛀牙、再因牙痛導致臉頰腫得像顆氣球的患者,我就揪心難受。尤其是幫小孩拔牙時,他們哭天喊地的情景,著實令人不舍。但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解救的辦法。不知二位可有良方?”
“師叔我……”
“閉嘴。”安靜喝止師侄,“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這個嘛……”達芙妮思考了片刻,道:“我曾看過一本醫書,據書上記載:糖島郊外有大片紅色麥田,名為‘夕陽舞’,這種麥子一到黃昏日落時便就地起舞,且有治療牙病的奇效。不如我們到郊區采摘一些‘夕陽舞’,將其製成益牙糖,以後您就專賣此類糖果。這樣一來,既能救人又可以謀生,兩全其美。”
安靜的腦子一時如醍醐灌頂般清醒,樂於一試。師叔的笑容意味著索求的時機良好,韋斯特卻隻能幹著急:“師叔我呦……”
“別呦來呦去的,”安靜想抽他一耳光,硬是忍了下來,“想要師門寶貝就陪師叔走一趟。”
“最近流行‘高麗語’呦。”小韋照說不誤,“樂於奉陪呦。”
安靜甩甩手,不再搭理他了。恰好,事情也談妥,一行四人即離開診所,步行至糖島郊區。
其時已近黃昏,天邊夕陽垂暮,草木盡披紅紗。西南麵大片麥田宛如染色的海洋,潮汐時起時落,忽而向內靠近,頃刻又迎著夕陽光輝呈漩渦形回旋,仿佛葵花盛開。
達芙妮感覺靈魂仿佛傾灑在田野上麵。這憂鬱用溫柔的歌撫慰她的心,心在夕陽中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