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一沒家,二沒孩子,能讓她立足並帶來成就感的,隻剩下事業了。
南笙自然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事業上。
也隻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卻那些煩心事,晚點回到那個寂寞孤獨的家。
南笙最近很少請假,話也不多,人好像變了,呂勝暗想,看來他們都已經適應了彼此的角色。
挺好的,南笙的業務能力沒得說,由她帶領團隊自然是高枕無憂的,呂勝更樂意做個甩手掌櫃。
隻是,在一些特殊的場合,比如規委會的匯報、委托方來訪調查亦或者兄弟單位的學習考察,這些場麵必須他這個主任露麵,這本是好事,隻是沒有參與具體的項目過程,對於一些內行的匯報有些捉襟見肘,即使臨時抱佛腳,也常常醜態百出,有好幾次,都是南笙救了場,挽回了一些麵子。
為了避免此類事情的發生,損害在領導麵前尤其是院長前的好印象,呂勝總是隔三岔五地讓南笙及時匯報進展。
這天,南笙他們前段時間的綠城項目在業界引起了廣泛關注,外省的一個建設團隊近期要來考察。
“南笙,把這個綠城項目的匯報材料整理一下,做一個要點、亮點的分析,明天上班給我。”
“好的,呂主任。”南笙麵無表情,領命而去。
“等一下。”
南笙轉過身,望了一眼坐在轉椅上的老板。
呂勝並沒有看她一眼,而是盯著電腦屏幕:“把整個檔案材料都拿過來,裏麵有什麽特別注意的,你標出來,我看一下。”
“還有,匯報材料既要簡明扼要,又要詳細周全,考慮問題要全麵些,爭取做得最好,之後,再寫一篇通訊,把咱們的經驗和做法在《設計周刊》上做一個專題報道,這樣可以擴大咱們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大力宣傳嘛。”
“好的,知道了。”
光這幾項都夠南笙熬幾個通宵了。
“還有,老舊小區改造那個項目怎樣了?”
老舊小區改造那個,是對老房子進行拆遷補償,在原址上重新規劃設計,建造新的高層綠體園林住宅,是市裏的一項重點工程。
隻是,在深挖地基的時候,發現了重要文物,現在委托方要求修改,南笙他們隻能再做調研和修改設計,因為項目涉及到民生,市裏時間安排上有些緊,近期不定時要開會研討。
“還沒有。”
呂勝一聽,終於扭過了頭,遞給南笙一個冷眼。
“怎麽回事?幾天了,連個匯報稿也沒整理出來。”呂勝突然拔高了音調,斥責聲幾乎傳遍整個樓層,對麵南笙他們大辦公室的豔子小趙也勾著頭屏氣凝神。
呂勝壓抑著拍桌子的衝動。
“這個項目改動很大,會影響到容積率、樓層、麵積、交房時間等等,上麵沒有一個明確的原則,我們也不好下手。”南笙波瀾不驚,緩緩說道。
“那你自己不會多準備幾套方案,你讓領導想辦法啊,要我們幹什麽?”
“至少應該有一個大的原則和方案吧。”
“我們是送米下鍋,不是等米下鍋,懂吧。你是給領導解決問題還是給領導找難題呢?你就不能列出ABCD幾個方案,領導也好從中挑選。去吧,快點弄出來,後天市裏邊開研討會,你讓我和院長舔著個臉去啊。”
“呂主任,你這個要求太高了,沒有充分的論證和調研,我無法拿出方案,我能力有限,要不,呂主任,那您說個ABCD吧,或者提供一個思路,讓我也啟發啟發?”
呂勝一時語塞,但又不能在下屬麵前丟了麵子。
“你不是業界的知名設計師嗎?怎麽,這點問題就難倒你了?”
呂勝自從當了領導,嘴皮子功夫和臉皮成比例增長。
“我年紀大了,思路跟不上你們年輕領導,我知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不能也不會隔空猜物,無中生有,市裏的會都是你和院長才有資格參加,有什麽指示和精神,你可以傳達給我,我好操作。”
南笙忍著一口氣,並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呂勝發生爭執。
誰知,對方還是不依不饒,似乎要在眾人麵前確立自己的絕對權威。
“你以為領導會聽你這麽多這個那個理由,我要的是結果,結果,你知道嗎?說那麽多廢話有什麽用,這兩天無論如何把稿子趕出來。”
又是直接命令式。
呂勝氣惱地盯著南笙,似乎要把對方的不滿和反對扼殺在搖籃。
南笙沒有理會,慢慢走到他對麵的坐椅上,輕輕地坐了下來。
南笙直視著惱羞成怒的呂勝。
順手摸了摸身邊的招財樹嫩綠的葉子,緩緩道:“我做不出來,呂主任。”
“你想在領導麵前邀功,又不願意動腦筋,沒有思路和創意,我也無能為力,還有你剛才說的幾個項目,我最近身體不太好,恐怕也做不了了,你知道,我有血栓的毛病,不能太累著,我可不想因公殉職,請多擔待。”
說著,微微一笑,起身離開。
“你······”
呂勝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欲戴其冠,必受其重。”南笙留下一句話,昂首挺胸,大步走出辦公室。
豔子小趙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南笙凱旋,列隊歡呼。
“低調,低調,呂主任能聽見,還在屋裏呢。”
“他關上了門,肯定是在裏邊生悶氣呢。”
“南笙姐,你可是替大家出了一口惡氣。”
“是呀,整天就知道吆三喝四,什麽活都不敢幹,就會當領導的馬屁精,工作都是南笙姐帶著大家做的,他還得拿最高的績效,天理何在?”
“是呀,我們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
“南笙姐,你說他會不會找領導告狀,開除我們。”
“開除我們容易,南笙姐可是元老了,我們中心沒了主任都可以,就是不能沒有核心人物,南笙姐。”
“就是,布置那麽多工作,比周扒皮還周扒皮,我們都熬了幾個周末了,天天累死累活的。”
“南笙姐,你怎麽不說話了呀?得罪呂勝了,你是不是後悔了,放心,我們為你撐腰。”
“撐腰,不唱反調就行了,某個人說得比唱得好聽,誰給呂勝買的夜宵啊。”有人拉長聲音鄙夷道。
······
南笙盯著電腦屏幕,輕揉著太陽穴,沉默不語。
她和呂勝這場戰役,才剛剛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