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了。
我們倆像是上自習偷偷玩手機被抓住的學生,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對方。
黑暗中,我們的手機散發出的微弱光線,照亮了兩張迷惘的臉。
我笑出聲來,將手機息屏。
教室裏麵,隻有停電那一瞬間有一些小躁動,隨後就有學生自覺拿出手電筒,繼續學習。
那一束束手電筒的光,將大家略顯疲憊卻又求知若渴的臉龐照耀得特別明亮。
我和林霜寒當初也坐在那兒,遇上晚課停電就在黑暗中互相抽背知識點。
那時候已經是仲夏,停電後的教室像個暖爐,空氣潮濕黏膩,我問他要去哪個城市讀書。
他笑了,“北極星在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問他什麽意思,他不肯說,直到畢業之後學校喜報我才知道,他去了清北大學。
而那時候我已經選擇留在臨雲了。
林霜寒也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他站在講台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教室裏傳來歡呼聲,緊接著學生們就站起來了。
不多時就有人衝出了教室,往校門口跑去。
我愣了一下,看了眼時間,還沒到下課的時候,林霜寒提前了。
我也站起來,逆著人流朝教室門口走去。
盡管四周一片漆黑,我還是心虛地低下了頭,生怕被這些機靈鬼認出來。
還沒走幾步,漆黑的教學樓忽然像是被誰打開了開關,又重新亮堂起來。
來電了……
我愣在了原地,還沒走出教室的學生也愣在了原地,紛紛發出失望的歎息。
他們齊刷刷看向林霜寒,等著他的命令。
林霜寒輕飄飄掃了他們一眼,“看我幹嘛?跑啊。”
“喔!”又是一陣歡呼,所有學生從教室蜂擁而出,生怕慢了一秒就被逮回教室。
一股青春的氣息撲麵而來,我還沒反應過來,所有學生就已經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林霜寒也從教室裏走出來,他心情似乎很好,唇角有一個小小的弧度,眉眼放鬆。
我背著手等著他靠近,“林老師,我來接你下班啦。”
林霜寒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站定,朝我伸出手,一言不發。
找我要禮物,他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幹嘛?”我假裝疑惑,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林霜寒的眸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似乎有話要講,又忍了下來。
他看著我那隻和他交疊在一起的手,嘴角弧度擴大,將我的手緊緊扣在了他的掌心。
“也不是不行。”
我想抽出手已經晚了,這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原本想逗他,沒想到最後把自己搭進去了。
我心裏吐槽他,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明顯,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
今晚的林霜寒,好像格外主動。
他拉著我朝停車場走,“天文館十點關門,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等等。”我反手拉住他,故作神秘道:“今天別去天文館了,我帶你去個更好的地方,那兒的星星也很好看,還沒有時間限製,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昨晚我問林霜寒想怎麽過生日,他要我陪他看星星。
林霜寒看著我的眼睛,若有所思,並沒有反對我的安排。
“在哪兒?”
“就在學校。”見魚兒上鉤,我急忙從包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眼罩,示意他彎腰。
林霜寒揚眉,彎下腰,“這麽神秘?”
“那是,我還給你準備了很多驚喜,保證給你過個難忘的生日。”
我頗為驕傲,那可是我努力了一個下午的結果。
我踮起腳,將眼罩戴在林霜寒的眼睛上,還仔細調整了一下角度,確保他什麽都看不到。
“好啦。”我退後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直起身,又朝我伸出手,這次是掌心朝下。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幹淨整潔。
我的心髒怦怦跳動了幾下,咽了咽有些幹涸的喉嚨才伸出手牽住他,往天台而去。
因為他戴著眼罩,所以我們走得很慢,才剛剛走上二樓通往三樓的拐角,下課鈴聲敲響了。
整棟樓立馬熱鬧起來,不多時就有大量學生湧進了樓梯,將我和逆流而上的林霜寒擠到了角落。
眼看著樓道裏的人越來越多,我心裏暗道糟糕,林霜寒卻在此時拉著我轉過身,將我護在了身後。
“你旁邊是不是有個工具間?門應該可以打開。”他在我耳邊說。
我立馬會意,拉著他擠到工具間那扇紅色的門邊,稍稍用力就將門推開了。
我們閃身躲了進去,將門關上,等著學生全部離開。
林霜寒也沒取下眼罩,他抱著手臂靠在門板上,唇邊含著笑意。
“去天台?”他問。
我瞪著他,抿著唇不知道怎麽回答……好吧的確很好猜。
然而我還蠢兮兮給他戴上了眼罩,我好傻。
林霜寒不知道我是怎麽唾棄自己的,他見我沒說話,又稍稍歪了歪頭。
“有蛋糕嗎?”
我始終沉默,不是很想搭理他,抬起手想將他的眼罩取下來,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戴著挺好的,讓我保持一點期待感。”
還期待什麽,他都猜得差不多了,分明就是在逗我。
“你這樣會讓人傷心的。”我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這句話。
林霜寒另一隻手準確無誤落在我的頭上,“乖,別傷心,我裝作不知道。”
我忍不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將他的手打開,牙齦癢癢的,想咬人。
又等了會兒,外麵嘈雜的聲音終於淡去,等我打開門時,樓道上已經空無一人。
我率先走上樓梯,直到後麵林霜寒叫住我才停下來。
他還是沒有取下眼罩,站在階梯下麵,一手扶著扶手,一手伸向我。
“沐沐……”
我耳朵癢癢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林霜寒很少這麽叫我。
心裏的氣還沒完全消,身體已經回去牽住了他。
這次他老實了,任由我牽著往上走,一點沒有停頓,如履平地。
我有一種又被套路了的感覺,“你剛才不會是裝的吧?”
他剛才連一級台階都不敢上。
林霜寒緩慢又堅定地走著,還衝我彎了下唇,“隻要被程知沐牽著,前麵是萬丈深淵我也敢走。”
我腳下頓住,心髒狠狠撞擊著胸腔,甚至有點痛。
他總是這樣,一邊讓我恨得牙癢癢,一邊又令我瘋狂心動。
教學樓不高,但看星星足矣。
我牽著林霜寒走完了所有階梯,最後一步時他腳步有些遲疑,但還是踏了上去。
“別怕,我在呢。”我握了握他的手,把他帶到了我布置好的秘密基地麵前,幫他取下眼罩。
在他睜開眼的瞬間,在他耳邊說:“林霜寒,生日快樂。”
我在天台上支起了一張天幕,還掛上了很多星星燈,天幕下麵有一張小木桌,桌上是我親自給林霜寒DIY的蛋糕,上麵畫著我和他的簡筆畫。
而蛋糕旁邊,還有一個禮盒,等著林霜寒親自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