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過分了吧。”
我眉頭蹙起，不理解她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我哪兒過分了？”
程女士聲音拔高，眼睛瞪大。
“我就是希望你找個父母雙全的，能讓你過好日子的，我過分嗎？”
“父母雙全……”
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又咽了下去。
我媽雖然一直沒催我談戀愛結婚，但和我念叨過很多次她的擇婿標準，第一條就是男方必須父母雙全，父母沒有離異也沒有去世，家庭溫馨和睦。
以前我沒有戀愛結婚的心思，也就沒和她談論過這個話題，以為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不論男生什麽條件，隻要我真心喜歡，其他也沒那麽重要。
沒想到她根本就不在乎我怎麽想，隻要不符合她的標準她就死活不同意。
是我忘了她原本就是個極偏執的人。
房間裏安靜了一下，林霜寒拉著我的手臂朝門口走，“先去上班吧。”
他心裏大概也是不願意看到我和我媽吵架的。
但他越是這樣我越是難過，明明林霜寒在這件事裏什麽都沒做錯，卻要讓他承受這種壓力。
到了門口，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對我媽說出了藏在心裏的話。
“我們自己家都不是父母雙全，又憑什麽要求別人父母雙全？”
說完我就合上了門，將我媽的反應隔絕在門裏麵。
林霜寒始終牽著我的手，帶著我上了車。
在他啟動車之前，我轉頭問他：“我媽說的阻止你見我是什麽意思？她什麽時候攔著你見我了？”
在我印象裏，他們的第一次見麵，是在他家裏和我媽視頻那次。
高中我們雖然是同桌，但我媽應該一直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但聽我媽的話，他們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見過麵。
林霜寒沉默了下，地下停車場昏暗無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我處理完我媽喪事的當天，我去過你家樓下找你。”
這下換我沉默了，林霜寒媽媽去世的時間是我們高考完之後，就是我約他見麵，準備表白那天。
我一直以為林霜寒因為母親的事情失約之後就再也沒找過我，他自己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你不是說，沒找過我，希望我在大學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林霜寒在一片黑暗中笑了下，聲音很低，很啞。
“程知沐，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恨不得你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有我的存在，幾千公裏算個屁。”
我轉頭看向他，心裏難受得厲害，眼睛酸酸的，聲音艱澀。
“為什麽沒聽你提過這件事？”
明明他已經把其他秘密都對我和盤托出了，卻又單把這件事隱藏了起來，寧願我對他生氣發火，也半個字不肯透露。
“早就過去了，還提那些幹嘛。”
林霜寒啟動車子開出地下車庫，天上的雲白得有些刺眼，連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雲淡風輕。
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現在就算阿姨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但凡後退一步都是對愛情的不尊重。”
我心境沒他豁達，心裏始終像壓著一塊石頭一樣不舒服。
林霜寒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我都不敢問我媽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麽，才讓他隻來找我一次就死心了。
獨自承受喪母之痛，身心俱疲來找我，卻又被我媽拒之門外，當時他得多無助。
我稍微想一下心裏都會冒出細細密密的疼。
車停在紅綠燈路口，我忍不住抓住林霜寒的右手。
“林霜寒，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林霜寒側過臉瞥了我一眼，把手抽了回去，重新抓好方向盤。
“開車的時候，還是要稍微分開一下。”
氣氛就這麽被他攪亂了，“……你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林霜寒不為所動，朝正前方點了點下巴，“你看那兒寫的什麽？”
我抬眸，看見一大塊藍底白字：開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有道理。
於是，接下來的行程，我再也沒和林霜寒說過一句話。
今天的試鏡安排在了嘉時傳媒總部，我們從家裏出發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遲到是必然的。
向老師給我打了幾個奪命連環電話，等林霜寒把車穩穩停在路邊，我下了車就往大樓裏麵跑。
跑到半路想起了什麽，又往回跑，林霜寒已經降下了車窗。
我就站在車外麵，斟酌了一下才說：
“我媽說的那些，你別往心裏去，她接不接受你也沒那麽重要，你是和我在一起又不是和她……”
“程知沐，趕緊滾上來。”
話還沒說完，向老師不知從大樓哪個窗口探出頭來，嚇了我一跳。
林霜寒頷首，“去吧，晚上我那邊結束早的話就來接你。”
“嗯！”
我擺了擺手，轉身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大樓，直達向老師所在的辦公室。
她站在門口，看我過來連忙把手裏的文件一股腦全塞進了我懷裏，然後把我推進了房間。
“你去李總旁邊頂一下，我去趟廁所。”
我就這麽一臉懵地走了進去，裏麵很安靜，女演員正表演劇本裏的某個片段。
李彥時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我，他眼神示意了下身邊的空位。
我輕手輕腳走過去坐下，翻出演員資料，不過人家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了，眾人又提了幾個問題就放人出去了。
趁著下一個進來的功夫，李彥時轉頭看向我，眼裏透露著關心。
“你沒事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能有什麽事兒，就是上班遲到而已。
話到了嘴邊，又想到應該是向老師幫我找了個遲到借口。
就是不知道她造了什麽謠，讓李彥時臉上全是擔憂，就像我病入膏肓似的。
出於嚴謹，我也隻能搖頭對他笑，“沒事。”
李彥時點了點頭，視線重新回到演員資料上。
我也翻開了下一個，定睛一看立馬樂了——是趙兮子，沒想到我趕到的時間這麽剛好。
李彥時也發現了，點了點趙兮子的資料，“聽說她是你推薦的？”
我驕傲地挺了挺胸膛，和李彥時打包票，“她絕對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選。”
雖然我沒有參加前麵的試鏡，但從他剛才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趙兮子一定會讓他眼前一亮。
“我記得她，高中的時候你們就經常走在一起。”
李彥時噙著笑往椅子後麵靠了靠，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樣。
可趙兮子卻遲遲沒有進來，外麵的喧囂聲漸漸擴大，在門口叫名字的實習生一臉為難地走進來。
“大家稍等一下，外麵出了點狀況。”
我從他身後門縫裏聽到了趙兮子的聲音，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彥時看了看我，然後我們同時站起來走了出去，外麵圍滿了來試鏡的演員，剛才還待在隔壁休息室，現在全部跑到在走廊上來看熱鬧了。
我們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艱難扒開人群，終於看到了整個事故的中心人物。
趙兮子騎在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的背上，死活不肯撒手，嘴裏還嚷嚷著變態流氓一類的詞語。
她從男人身後伸手想摘掉他的口罩，卻又被他捏著手腕滋哇亂叫。
旁邊有工作人員企圖將他們倆分開，結果被趙兮子的腳蹬開老遠。
場麵滑稽又好笑，我和李彥時在邊上看得也有些傻眼，愣了下才一個去拉人一個去讓工作人員清場。
“趙兮子，你幹嘛呢？趕緊下來。”
她聽見我的聲音才停止了動作，可依舊緊緊摟著男人的脖子不肯下來。
“知沐你來得正好，快找保安把他抓起來送到派出所去。”
她眼眸亮晶晶，臉蛋紅撲撲，頭發有些淩亂，看起來生龍活虎。
被他勒住的男人看不清臉，但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絕望，仰頭連翻了好幾個白眼。
“大姐，都說了是誤會，你怎麽就不信呢？”說話還帶著東北口音。
走廊上的人被迅速清理了，李彥時也走了兩人麵前。
我使勁給趙兮子使眼色，“這是導演，李導，你先下來，我們進去再說。”
聽到這話的兩人都僵硬了下，趙兮子的眼睛咕嚕嚕轉到李彥時身上，慢慢從男人的背上滑了下來。
上前兩步就撈起李彥時垂在身邊的手握在了手裏，“哈哈老同學，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高中，我和知沐一個班。”
李彥時嘴角的笑意凝滯了一下，就算這樣溫柔的人遇上趙兮子這樣的社牛恐怕也有點招架不住。
我看不下去，拉著她就往房間裏麵推，“進去再說。”
她鬆開李彥時的手，還不忘回頭找她抓住的那個所謂‘變態’。
“喂，你不許走！”
我跟著回頭，發現那人沒跟上來，反而已經轉身往電梯口的方向走了一段距離。
他聽到趙兮子的話也沒有停下腳步，就抬手衝我們揮了揮。
“抱歉，我不喜歡有私人關係的劇組。”
可惜他高估了趙兮子在某些事情上麵的固執，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掙脫我的手擋在了男人麵前。
“你還沒解釋為什麽進女廁所，穿一身黑還戴著口罩，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和李彥時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