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 許千闌是教了個白眼狼。”這人笑道。
“我倒覺得,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本來他繼位大家都頗有微詞, 他自己也冤啊,根正苗紅的世家子弟, 修為資曆也夠, 就因為攤上這麽個師尊, 被大家排擠,他心裏肯定不舒服, 好不容易當上宗主了, 為了穩定位置,他必然會選擇跟許千闌劃清界限, 而且,得趕緊拉個大腿抱, 藥靈穀不是現成的大腿嗎。”
“利欲熏心,沒幾個人能抵得住啊,我記得當時魔淵之上, 他也是上去為他師尊拚過命的,結果當上宗主後,立馬就露出野心了。”
“可不是麽,話說淩仙尊不管嗎,他跟許千闌可是親師兄弟。”
“淩仙尊這是看走了眼選錯了人,但新宗主繼位,上一輩仙尊基本就不會再插手門中事宜了, 淩仙尊本身為人就隨意, 估摸著不出大亂, 也懶得管了。”
“那倒是, 可是,恕我直言,都知道微明宗最近亂,但他們也不能外麵的事兒一律不管了啊,這麽多妖邪,都是咱們這些宗門在打,微明宗隻派出了一些蝦兵蟹將,能打的一個都沒派,以前修界有事兒,他們哪一回不是衝在最前麵的啊。”
“這事兒大家都有意見,但他們內部也確實沒理順,等過一陣子再看吧。”兩人又說了一番,品一品杯中茶。
道路上掀起塵泥,有白衣執劍人從旁走過去。
許千闌重回修界,短短數日就將妖邪們斬殺了大半。
要斬殺魔物的,與為他辯解的,兩撥人們還沒爭吵出個結果,微明宗一道命令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微明宗之令:“見幽冥魔物許千闌,格殺勿論,無需上報,成功斬殺賞千萬靈石,十萬上品靈丹,有包庇者嚴懲不貸。”
各宗門以及散修們都得了此令,大家不由震驚:狠還是你們自己人狠。
有人眼饞賞金,也有人不屑一顧,但當此修界能對付許千闌的少之又少,他本來就修為甚高,而魔性覺醒後,能力也更加增長,正邪力量都可運用自如,仙門之法與邪魔之術,其實原也沒有善惡之分。
如今便是那些大能還在,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一路上要來殺他的人不少,基本上幾招就被打退,也有不少人仍念著他以前,見到了也當做沒看見,故意放過。
他從四方之境一路將妖邪斬殺,再到微明宗山門前,沒有太多阻礙,這一路再看世間冷暖,多人多麵,貪生怕死之輩也能為救百姓而自願投入妖邪之口,德高望重之人或棄家人不顧自行逃竄。
他走到微明宗時,心中已堅定了,不再對自己是魔的身份妄自菲薄。
那仙門看守之人見他身影,惶然大驚:“你……你不能進,喂,你聽到沒,你已經不是仙門中人,你不能進……”
小弟子看著白衣人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而護山大陣亦不阻攔他,焦急地跟上去:“你……你不知道宗門下令斬殺你嗎,你還敢進,你再動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說話間也有不少在附近的弟子們圍了過來,見到他都驚愕,互看幾眼,顫顫拿出劍:“魔……魔物,不許進!”
許千闌停住腳步,摘下冪籬,冷眼掃過來:“我隻要應行霄的命,不想傷及無辜,不想死的都讓開。”
一行人瑟縮了一下,又舉起劍:“應穀主如今在宗門地位形同宗主,我等必不能讓你傷他。”
許千闌眼一抬,指端扣住劍鞘,“嗡”地一聲,但見寒光一閃,而眨眼間,劍已回歸入鞘。
與此同時,這一眾弟子手中劍哢嚓哢嚓,紛紛斷裂,他們震驚不已,明明隻是一閃,什麽都沒看見,劍就這樣……斷了?
而又見那冪籬揚起,淩空一旋,化為一道白綾,許千闌將那白綾接至手中,輕撫了一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爾等皆曾為我同門,我不願見同門之血,諸位執意阻攔,今日若血濺仙門,實非我願。”
係帶束好,他長劍出鞘,一時劍氣襲天,白衣人懸空而起,自眾人上方越過。
眾人戰戰兢兢去擋,還沒抬手已被劍氣逼退。
更多的弟子迅速趕來,一路不住有人攔路,隻是他們不及來人一招半式,隻見遮住雙眼的白衣人身影流轉,速度極快,一路打落阻攔者法器,弟子們摔至兩旁。
飛沙走石間,人已落至議事大殿前,他摘下白綾,凜然看著殿上牌匾,手一揚,白綾懸掛於牌匾之上,若風中飄**的白幡。
一行人匆匆走來,為首者藍衣高冠,腰間掛掌令,在那台階之上陡然駐足,神色驚變,長劍一指:“許……許千闌,你這幽冥……魔物,還敢擅闖微明宗,聖君沒有處決你,怎麽會還放你回來?”
許千闌眼眸掃過此人:“君若時,師徒一場,我不殺你,讓路。”
“你……你不要說大話,也不是你想殺就能殺得了的,應穀主醫術高超,他……以藥理論道,宗門上下無人不服,我修為亦有長進,你便是我師尊又如何,跟你數年不過如此。”
許千闌看了看他,微蹙眉頭。
“不信的話你盡管來,應穀主的確在殿內,但我絕不會讓你傷害他,今日有我在此,你一定進不去。”
許千闌撫撫劍鞘:“好,那我倒要試一試你是否真有長進。”
說罷劍氣往前一揮,君若時連忙舉劍擋住,那劍氣再一轉,自其側方襲去,對方才擋,而劍氣再換方向,君若時來不及抵擋,一下被這劍氣拴住。
淩厲劍氣一卷,他整個人被拉到許千闌麵前,強大力量讓他無法站立,雙膝重重跪於地上。
他緊緊拉住許千闌的手腕,大喘著氣道:“我……我打不過你,但我也絕不允許你進去,你若想進,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許千闌低眉看著他,手被攥住,他頓了須臾才甩開,摸一摸手腕,將人推至一旁:“不自量力。”
寬袖一拂,白衣人執劍走進大殿。
應行霄坐在那正殿之上,那裏本該是宗主之位。
諸多仙尊與內門弟子們魚貫而入,將許千闌圍住,可又不敢離他太近,都舉著法器警覺盯著他。
這裏麵的仙尊有與他昔日交好的,也有不怎麽來往的,而弟子們都上過他的課,這些人,他們現在本應該在外麵擊殺妖邪,但全都呆在仙門。
許千闌環望一圈,目光再落定到堂上:“應行霄,師兄是你殺的。”
那堂上淡然靜坐之人表情微變,很快又覆上笑意:“你不要血口噴人。”
“是啊,魔物,你怎能誣陷應穀主,誰不知道,岑宗主是那日為護你被擊落,不甚摔在樹樁上死去的。”周邊有人道。
“對啊,你平白一句話,就讓應穀主陷於不義之中嗎,岑宗主可是穀主的親外甥,他為什麽要殺他?”
“說話要講證據。”
許千闌側目:“我親眼所見。”
堂上人一把攥緊手中杯。
“你親眼所見,算什麽證據?”周圍人又道,“除非是還有人看見,你把證據拿出來。”
“我親眼所見,我來報我的仇,殺我要殺的人,需要經過你們同意嗎,要給你們什麽證據?”
“這……”
許千闌再往堂上看,一字一句道:“我師尊,也是你殺的。”
堂上人抬眼。
周圍人再驚:“你胡說什麽,前宗主是修煉之中遇雷霆之火,而暴斃身亡,整個修界都知道。”
許千闌往前走,眾人也跟著往前走,圍著他。
“劍引溯雪,冰封之法,我師尊的獨門之技,此法襲擊他人,損傷部位若如冰封,任何術法靈決都無法修複,殘缺之處便永遠殘缺,師尊仁厚,鮮少使用此法。”
師尊很少用這技能,此技原也沒有名字,劍引溯雪,隻是其施展時劍氣若引來溯溯回雪,旁人不知其名,大抵以此形態來稱,是以,他在之前聽到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凜然看著堂上人:“仙萊島主曾自稱因斬殺妖邪而中了此術,應梧玉與我說你也因斬殺妖邪,致使腰部被傷,傷口冰封,無法複原,你二人都曾斬殺妖邪,都中了我師尊的獨門之術,是不是太巧了些?”
應行霄捏了一下指骨:“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師尊當年斬一上古妖獸,其內丹化為一冊高階心決,他細看那心決,發現其為邪術,怕流傳出去惹有心之人修煉,決定銷毀此冊。
他閉關銷毀,突遇雷霆之火,身亡於內,火勢燎燒山府,因這心決師尊不予公諸於世,仙門隻道師尊為銷邪術而自葬山府,那心決之冊已尋不到,想來是一同被燒了,但對外隻能說是其修行中突然暴斃。
可是,當時閉關山府地上有殘雪,此劍氣引來之雪,火燒不化,他臨終前使用過冰封之術,無人留意過。”
許千闌長劍出鞘,驟然往前一指:“是你與仙萊島主覬覦邪術,前去搶奪,師尊施術之中不能分心,無暇與你們纏鬥,被你們重傷,你們搶奪邪術而去,又引雷霆之火困住師尊,師尊臨終之際使出冰封之法,意欲讓你們身有殘缺,無法完全修煉此術,我師尊,是你二人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