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被關的地方位於整個宮裏的西北方,每晚會有打更的小太監繞著走一圈,當走過她們這兒後便已經到了下半夜,下半夜的時候是當值的人最少的時候,也是最容易逃脫的時候。

她原本不想這麽快離開,可燕王妃病情的惡化以及太後被圈禁權力盡失是她沒想到的。

上回送給太後的襪子上麵用絲線繡了求救的字眼,太後也的確看到了,然而下場卻是更嚴密的監禁以及看守人告訴她太後如今已經被移駕送到嶺南去避暑的消息。

居然有人能看破她給太後送的求救信號,想來,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不去了。

她不是沒想過趙元修,可人的期待也是會隨著時間一點一點變成失望的,一百多天了,在燕王妃遭受毒打時,在她們被虐待折磨時,在宮裏朝堂變幻莫測時,甚至是書琴跟又夏都下落不明時。

她沒有等到他。

難道是他真的沒有辦法嗎?不,隻是他不願。

“我已經等你太久。”

“這一次,我不等了。”

她亦有她想保護想關心的人,倘若繼續困在這裏,她怕就真的難以挽回了。

燕王妃屍體運出去後,監管她的人也鬆懈些了,今晚或許還有些別的事,侍衛的人手不斷被抽走,也正因如此,沈從霜離開的決心也更堅定了。

她不能再這麽百事不知被蒙在股中的守在這兒。

她要出去。

“啊……救命!”

隨著一聲驚呼,門口侍衛馬上推門進去,正想問發生什麽事的時候便被沈從霜一記刀刃穿透胸髒,直至對方了無呼吸她這才冷靜的將他放倒,而另一邊的侍衛出聲詢問怎麽了的時候,她亦模仿對方聲音,“無事,不過老鼠罷了。”

對於出生於醫藥世家的沈從霜來說,比易容更簡單的便是模仿旁人的聲音。

隻需要含特製的核桃仁兒,再注意語調氣息即可,她觀察了這些人這麽久,每個人說話的方式跟語氣早就摸透了。

“怎麽還不出來?”

門外那個撒尿的侍衛看見人還不出來便想問,彼時,沈從霜已經剝下對方的衣服換到了自己身上,天色黑,加上這兒也沒什麽燭火所以晦暗不明。

迎麵倆人剛好撞上,“噝,怎麽聞著有一股子血腥味兒?”

沈從霜捏著嗓子道,“一百來天沒聞著肉味兒,便是耗子也想嚐嚐。”

那侍衛聽到驚了,“她在吃耗子呢?”

沈從霜點頭隨即做了一個捂鼻的表情,然後馬上出去,身後侍衛亦追上來滿腹作嘔的說道,“真他媽惡心,耗子都吃!”

“今兒個外頭是怎麽回事,怎麽動靜這麽大?”

順利蒙混過後沈從霜並沒有馬上離開,她還得打聽清楚現在宮內外的形勢這樣才好決定下一步怎麽做。

聽到她問,對方也沒起疑,張嘴便道,“說是長信宮那邊出的事兒,皇上不是今兒個回來了麽?燕王請他在那邊擺了一桌,說是接風指不定有什麽歪心眼子。”

皇上回來了?

沈從霜抑製住心裏的驚訝,默不作聲的聽著,聽到最後又沒忍住問了句,“那現在,整個朝廷是誰做主呢?”

“嗨,今天是沈相,明天是普安郡王,後天又指不定變成其它人了,咱們管那些勞什子幹啥,反正一日三餐有飯吃,月月拿俸祿就夠了。”

“也是。”沈從霜敷衍幾句便與他一同當值站了會兒。

差不多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的時候有另一撥人前來問話,今夜果真不太平,之前可從沒有過這種情況,問話的人看見這裏一切如常後又多吩咐了句,“郡王說了,要格外將這個東陽王妃看好。”

“是是是,您就放心吧。”

那個侍衛一路將人送遠,待他回來時沒看到沈從霜便扯著嗓子問,“你小子又跑哪兒去了?”

“人有三急,老子拉泡屎都要跟你匯報不成?”

沈從霜便模仿聲音不耐煩的吼著,邊順著牆角的側門溜了出去,而今她身上的衣服跟裝扮都跟宮中侍衛沒什麽兩樣,也不會有人懷疑,加上方才已經有人來巡邏過一番,想來天亮之前不會有人發現了。

隻是,離開之前,她要去看一看他麽?

站在交錯的甬道上,她深深望著那個關押著他的殿房,竟一時無法下定決心。

“小兄弟,你方才過來的時候可有看見前方有無侍衛?”

太熟悉了。

在她心神不定時再次聽到想念的那個聲音,天知道她心裏有多震驚。

沈從霜低垂著眼臉,看著眼前人站在陰影處問,想來他也是逃出來……隻是想到這裏她心下又是百味叢生。

他可以,但他從未想過她跟燕王妃之間的境況。

“前麵沒人。”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最後一絲溫熱好像也慢慢涼下去了。

趙元修並未覺察到眼前這個個頭矮小的侍衛有什麽可疑之處,宮裏侍衛也不是個個精明強幹的,也有那等懦弱怕死的。

他原本躲避發現了他正在搜捕的那一隊人,可是心下的牽掛還是讓他決意冒險前往關押著她的地方看一看,盡管,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謝謝你了。”

說話間,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就在沈從霜以為他已經走掉的時候誰知又被他喊住。

“倘若待會兒有人問起就說你沒看到。”

接到手上的赫然是半塊玉佩,應當是他腰間所係的,這滿眼的翠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沈從霜伸手輕輕摩挲著,心下卻是五味雜陳,待她抬眸時已然看見他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下走遠了。

他走了麽?

是啊,連她都要走了,他又怎麽會甘心一直被困宮裏。

隻是他連走都沒想過去看看她,那他又可有去看過燕王妃?怕是連燕王妃也沒真正的讓他有過半絲關心吧,否則就不會任由她們在那兒被人糟踐。

望著手中那塊玉,縱然有不舍,可她也知道,過了今天,她便是她,他亦便是他。

她的人生不會再跟他有什麽糾葛了。

那半塊玉就這麽扔到地上,孤零零的,映襯著她離去的身影是那樣決絕而堅定。

昏沉的夜幕中,一個向前,一個往後,就此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