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修趕到關押著沈從霜的行殿時這兒已經亂成一片了。

他險些被發現幸而躲在了房梁之上,如夜行的蝙蝠般貼在那兒聽著那些吵鬧不停的侍衛在說著什麽。

“人呢?”

“你他媽看的什麽!”

說話間隻見眾人從屋子裏拖出一個已經絕氣多時的屍體,那具屍體身上雖然是沈從霜的衣服,卻已然不是她本人。

沈扶音站在那兒麵色霜寒,當場便給那個侍衛一刀,對方慘叫倒地,其它人亦膽顫心驚的站在那兒。

她就知道,就知道她不會束手就擒的。

隻是,她還沒跟她正麵過過招,就像逗弄著你最欣賞的對手,看著對方被你禁錮,一麵想著是如何將她征服,一麵又想著她什麽時候掙紮逃脫。

今夜聽到趙元修那邊有動靜的時候她便開始懷疑,不放心喊了一隊巡邏隊前來,然而心下還是不安便親自過來瞧瞧。

結果……

人已經走了,衣服也換了,看到這兒的時候趙元修忽然渾身一震,想到什麽般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當即便從房梁上跳下來拔腿而逃,飛一般的朝來的方向跑去。

“快!那兒有人!”

身後,察覺有人的侍衛們很快追過來,手中火把點燃了整個宮殿。

趙元修跑了很久很久,當他再次來到剛剛經過的那個甬道時看到了方才給出去的那個綠色玉佩。

是她,真的是她。

尋常人,誰會放著這價值連城的東西棄之不理呢?

他呆呆站在那兒,就連身後追兵趕過來都沒發現,一直到一隻鋒利無匹的箭矢穿過肩膀險些將他射倒,那一刻,他麻木的眼中才有了知覺。

他在今晚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一個是他母親,一個是她。

“快,抓住他!”

“人在那兒!”

沈扶音原先還以為抓到的是逃走不慎的沈從霜,然而看到趙元修的時候她失望了,怎麽會是他!

“你們果真是飯桶,一個兩個都看不住!”

眼見沈扶音發了怒,所有人跪倒在地,而被捆綁起來的趙元修也一同被踢倒在地,他身上還中著那隻箭矢,可他整個人卻像失去知覺了般,任由鮮血湧出。

那半塊玉被他攥在手中,像是要粉碎了般的緊。

是她,真的是她。

“趙元修,可是你協同她一塊兒逃走的?”沈扶音很快走到他麵前寒聲問。

他沒答。

旁邊頓時有人一耳光甩上來,“夫人問你話!”

沈扶音不讚同的瞅了那個自做主張的人一眼,隨後冷冷吩咐下去,“將他帶下去,關到天牢裏,再有閃失,你們自行領死!”

“是!”

*

已近寅時。

宮裏,一半燭火通明,一半幽暗濕冷。

司琴行走的每一步胸髒深處都在絞疼,方才他那一掌幾乎將她原本就沒恢複多少的內力又折損了大半,被打的臉頰現在還在高腫著,疼痛難忍。

今夜宮裏似乎很不平靜,不時有巡邏的侍衛來回走,又有官兵一隊隊從宮裏抽調出去,又或是從外麵騎馬回來稟報的各色人物。

主子可還好?

一想到這個司琴即使再沒氣力也咬牙堅持著,暗自運氣,利用輕功躍進宮去。

才跳進城牆便再也受不住的倒在牆角不住的吸著氣,不行了,她這一路上本就是帶傷的,李公公的內功深厚綿密,幾乎將她的元氣都耗損了,而她又連日奔波勞累,甚至丹藥也未曾服過。

想來陳宋也是怕她一意孤行,便故意沒給她治傷,所謂治兩分,留八分便是讓他可以看住她。

畢竟,論功力,她比他深。

“今夜宮裏可不太平呢。”

“保不齊啊,這江山都要隨時易主。”

“……”

幾個太監從她身側走過,想來沒發現她,便是說話也沒避著,然而司琴卻深感事情的嚴重性,她必須趕緊起身去找趙元修,倘若他出了什麽事的話。

“難怪我方才覺著不對,原來是藏了個人。”

方才遠去的一行太監不知什麽時候又折返過來,也算司琴運氣不好,這幾個正是跟在李公公身邊的那幾個,隻不過此次沒有隨李公公出宮,但他們可是都有功夫在身的,自然也能覺察到不同於常人的氣息。

剛剛不過是讓她放鬆戒備警惕罷了。

好在司琴受的傷掩飾了她大半的功夫,所以在這幾個小太監眼裏她不過一個不老實的毛賊罷了,正想捉拿問話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

“放開她。”

幾個太監回頭看去,卻是一道清朗身影,月下,林正的眸子極其烏黑,亦極其的亮,雖然形容亦狼狽不少。

他早前被沈該的人抓到皇城司獄去吃了好些時日的苦頭,若不是二娘子怕是連命都沒了,今夜被趙吉傳過去問話,之後又赦免了他所有莫須有的罪,一直到現在才放他離開。

剛剛司琴跳下來的第一時間他便發現了,正在觀察時便看到幾個太監對她發難,繼而站了出來。

對於司琴,他是有印象的。

她曾跟在沈從霜身邊過,那時候,她還沒嫁到王府去,她卻已經被趙元修派到她身邊了。

“林大人。”幾個太監看見林正後,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心裏卻都在鄙視道,自己都這樣了還要管別人的閑事呢?

司琴亦認出了林正,卻不知林正認出她沒,反正現在也沒別的路可走。

林正將她小心扶起來隨後對那幾個太監道,“這個是我府中的丫鬟,今日也是進宮來接我的。”

“喲,林大人這話說的咱家卻是不敢信了。”其中一個聲音尖細的公公翻著白眼道,“郡王今日見你的事你府中的人亦不知曉,又怎會特意來見你?”

“再說,這見人又有翻牆的麽?”

麵對他們的質疑,林正麵不改色,“諸位公公應當知道此次我被抓多久,這麽久難道府上便無人關心?”

“再說,我亦不像諸位公公般無親無故,尚有老母跟一個嬤嬤。”

這話便是暗懟他們做太監的沒有親人故友孑然一身,以方才他們對他的不禮貌,這些帶刺的語句還是輕的了。

幾個太監被他懟的麵紅耳赤,有人想反駁,最後還是那聲尖聲的太監賠笑幾句,“林大人說的對,說來是咱們幾個多管閑事了。”

“既如此,大人好走,咱家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