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晴天霹靂下

早朝過後,蒲繼年先是去瞧了淑晚,安撫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脫了身去看了青禾。

青禾如同以往一樣呆怔著,不發一言,蒲繼年略安慰了幾句,就去了青桑那。

看著青桑潔白如羊脂的小臉上還有著未褪去的紅腫,蒲繼年甚是心痛,說道:“桑兒一向穩妥,為何要與淑晚相爭呢?若是為你母親遷怒於淑晚,淑晚也是委屈。”

青桑聞言,心中已知定是淑晚嚼了舌根,不禁悲憤,問道:“何為遷怒?五娘所說?爹爹信她?”

蒲繼年歎氣道:“桑兒為何對淑晚有成見?淑晚雖曾流落風塵,但也是生活所迫,言行舉止雖輕佻,但心卻是好的。”

青桑道:“爹爹此時倒說了實話。”

蒲繼年道:“因淑晚出身不佳,為父恐你祖母阻撓,這才有所隱瞞,但那日見你問起,為父心知是瞞不過你的。”

青桑冷笑一聲道:“父親到底喜歡五娘什麽,喜歡她暗嬌妝靨笑,還是‘私’語口脂香,又或者是那*之技藝。”

蒲繼年聽青桑由“爹爹”改喚他為“父親”就知她心中有氣。但卻沒想青桑竟說出如此‘露’骨的話,不禁勃然大怒:“這等話豈是一個大家閨秀可說的。不知你從何學來這等下流話語。為父要去問問你母親,到底是如何教你的?”

青桑雖知失言,但心中更多地是失望和心酸,恨恨說道:“父親何須去問母親,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女’。”

蒲繼年頓時憶起昨日書房之事,無地自容,也無語反駁,愣了片刻,痛心喚了一聲:“桑兒!”

蒲繼年對這個‘女’兒是又愛又怕,到底為何會怕,他自己也說不清,總之他常常覺著這個‘女’兒的心思深得他也看不清,青桑對諸事看得透徹,完全不似十五歲孩兒該有的心智。

青桑扭過頭去不願搭理。

蒲繼年隻得悻悻離去。

青桑見父親離去,起身走到院外,隻見秋風落葉已是漫天飛舞,心中愴然無比。

不知棠?到了哪裏?俞城常年濕寒,棠?手傷剛愈,豈受得了那濕氣。然,縱使憂心如焚,也不得一見。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何事?青桑此時忽而想到,太子定是知道真相的。

有此念後,青桑喚來雪盞,吩咐她去尋兩套小廝的衣裳。

雪盞不解,問有何用?

青桑緩緩說道:“去太初觀。”

青桑、雪盞兩人喬裝打扮一番,帶了些細軟,裝了些糕點,偷偷從後‘門’潛出,雇了馬車就去了太初觀。

到了觀前,青桑謊稱宮中之人,特來給太子送些平日裏素喜的糕點。

本想此事不易,還需費些口舌,豈知卻異常順利,小道士聽言就領了二人去了後山一所別院,待守‘門’‘侍’衛通傳後,青桑與雪盞就由院內公公領著進了。

“奴才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千牛衛大將軍。”兩人跪地參拜。

“起來吧!”太子棠皓聽了通傳說宮裏有人送來食盒,以為是母後命人送來的,隨口說道:“正好我與赫將軍正在飲茶,呈上看看是何糕點。”

低著頭的雪盞趕緊地將食盒呈上。

打開後,裏麵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如意糕、玫瑰酥,也許是路途顛簸之故,很多已經碎散了,完全不似宮中茶點‘精’致,更沒有太子最喜吃的桃酥餅。

太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二人。

赫炎也看出這糕點不似宮中送來,甚至都不如他們將軍府的,也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兩人。

青桑已知太子有所懷疑,但此時有赫炎將軍在,又不便表明身份,正躊躇間,忽聞太子命她抬頭。

青桑徐徐抬起頭來直視著太子。

太子端詳片刻,忽而眼中閃過驚詫,但隨即笑道:“你二人護送食盒有失,這滿盒子的碎散糕點讓本太子和將軍如何食用?罰你二人去廚房速速重做?”

青桑睜大眼睛看著太子,她篤信太子剛剛已認出她,但他竟命她去廚房做糕點?自己沒聽錯吧。

青桑見太子未再看向於她,自顧和赫炎談笑。這才不得不跟著一旁的公公去了廚房。

“小姐,還是我來吧?”雪盞見青桑‘揉’麵‘弄’得滿臉都是麵粉,趕緊放下手中柴木,洗了手幫忙和麵。

“小姐,太子殿下是不是沒認出你。不然為何罰我們做糕點,還不準廚房一幹人等幫忙。”雪盞邊用力‘揉’麵邊問道。

青桑在旁邊邊打‘雞’蛋邊憤憤說道:“他豈會不知,怕是故意的吧!”

雪盞不解,‘揉’著麵團問道:“為何?”

青桑愣了愣,為何?她還真不知道。總之,今日有求於他,既然他要如此折騰,她也隻能由著他擺布。何況,他可是太子,她若不遵從,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隻是,這做糕點可真不是她強項。前世雖說她會做些簡單飯菜,但這世她一個閨中小姐,哪用學這個,現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而且,她見雪盞‘揉’麵那笨手笨腳的樣子,絕望的知道雪盞也不會。這也難怪,雪盞是房裏的丫頭,平日裏也隻梳妝、‘女’紅擅長些。

兩人手忙腳‘亂’的‘弄’了份蛋酥餅,十餘個餅中隻有兩個樣子勉強還過得去,其餘的全都烤成了焦炭。

“真是懷念智能烤箱啊。”青桑看著自己和雪盞的勞動成果,一時感慨,竟忘了自己現在已身處古代。

“小姐,什麽是智能烤箱?”果然,雪盞聞言有些驚異,問道。

青桑幹咳兩聲,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該多用些腦子想想怎麽把烤爐用得更好,改明兒你就去廚房多學些手藝,以備不時之需。”

“哦!”雪盞仍是滿頭霧水,‘迷’‘惑’不解的樣子。

“好了,我們先‘交’差去吧。”青桑前世做過幾次蛋酥餅,自覺這個還能拿得出手,卻忘了做蛋酥餅最為重要的環節——烤製。前世有智能烤箱,設定了時間就行,這古代隻能自己生火添柴,控製火候,青桑和雪盞兩隻菜鳥自然是做不好的。

此時,房中隻有太子和青桑兩人。

太子看著桌上兩個焦黃的圓餅,薄‘唇’微揚,慢條斯理地問道:“蒲小姐,請問這為何物?”

青桑羞愧回道:“蛋酥餅!”

太子直接伸手取了一個,咬了一口細細嚼了,道:“雖賣相差了些,味道還過得去。”

青桑鬆了口氣。

“蒲小姐此次前來是為七皇弟之事?”太子含笑道。

青桑點了點頭。

太子令她坐下,但沒有直接告知棠?之事,反而問她臉上傷從何而來。

青桑隻說是不慎摔傷的。

“是誰摑的?”太子忽然伸手挑起青桑下顎,靠近細瞧了。臉上的紅腫分別是被人扇了巴掌所致,連那指印都還未消。

青桑想要扭頭甩開太子的手,豈知太子見她要避,手上加了力道,讓青桑不得不直視著太子。

“是老太太?”太子憶起普濟寺那次青桑祖母持棍打她之事,猜測道。

“不是,是奴婢的五娘。”青桑知瞞不過他,也就如實告知。

太子一向清澈的眼浮上一層‘陰’霾,鬆了捏著青桑下顎的手,沉聲說道:“皇弟之事你不必擔心,我已在籌謀,不出幾日他便會回來。”

青桑喜道:“當真?”

太子見她一聽棠?有望,就如此欣喜,心中不由的有些酸澀,但仍應道:“當真。”

青桑心中暗喜,但仍好奇當日所發何事,於是仍冒昧詢問那日到底所謂何事。

太子所說和蒲繼年所述大同小異,但青桑又提了其中疑問。太子見她心思細膩,知如此回答定是敷衍不過了,這才說道:“那日未時過後,七弟不知所為何事,竟翻牆出了府,卻被守禁的‘侍’衛發現,當時七弟也未為難他們,回了府。過了酉時,七弟貼身‘侍’從祿升偷偷潛出府,不慎被父皇派遣看守慶王府的左千牛衛捕獲,並從其身上搜出信箋一封,祿升趁其不備,竟撲上前搶了信吃進腹中。幾名千牛衛未能從其口中奪出,又覺事情重大,便稟了父皇。父皇連夜命七弟進宮詢問此事。七弟守口如瓶,不肯說清緣由,而那祿升也是個忠心的,不肯吐‘露’半分。父皇盛怒之下,竟下令活剖了祿升,取出腹中信箋,但信中字跡已被化得一塌糊塗,無法辨認。”

說到此,太子也覺血腥,瞧了眼青桑,見她麵白如紙,美眸含淚,知驚嚇了她,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

青桑沒想到祿升死得如此慘絕。那個眉清目秀,似乎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就這樣枉死了。

青桑從時間上推出定是自己的回信刺‘激’了棠?,這才釀成了一場慘禍,連累了祿升。

“原來我才是罪魁禍首。”青桑悲鳴道。

太子麵沉如水,繼續說道:“聽聞七弟府中之事,我隨即也進了宮。聽千牛衛說明前因,我便猜測與你有關。七弟不肯供出你和他之事,也是想護你聲名。但,近日北戎又屢屢犯境,且多次預知我軍部署,父皇已疑有內‘奸’,七弟與人‘私’通信箋之事也有那左千牛衛將軍質疑是否有重大隱情。父皇與我自是信七弟的,於是借了那日之鬧劇籌劃了一出‘引蛇出‘洞’’,假意流放了七弟,又將我禁足,隻待那人放鬆警惕,‘露’出馬腳。所以,你不必擔憂,不出幾日,待引出那人,七弟自會回來。”

青桑這才放下心來,隻是祿升之死還是讓她異常難過。

太子略微安慰了她幾句,便下令傳了飯菜,還命人取了上好的傷‘藥’,讓青桑擦拭。

青桑此時胃口大好,狼吞虎咽地吃著,有趣的模樣看得太子抿‘唇’而笑。

“殿下為何不吃?”青桑見太子隻顧盯著她看,眼前飯菜卻未動分毫,於是問道。

“秀‘色’可餐。”太子笑道。

青桑聞言,差點噎了,趕緊說道:“奴婢與殿下同桌進食,已是逾矩。吃相不雅又倒了殿下胃口,奴婢有罪,這就退下。”說完,放了筷子,起身‘欲’要離去。

太子忙命她坐下,見她雖說要離去,眼睛卻仍盯著桌上飯菜,忽覺有趣,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

青桑知他已看破她是離不得這桌美食了,也不再矯情,又動手大快朵頤。她實在是餓了,連日都食不下咽,今日又奔‘波’數個時辰,還被太子戲‘弄’去廚房折騰,這會兒知棠?安好,便覺餓極。

飯後,太子早已命人備了馬車,趁著天‘色’還未全黑,‘欲’叫人送青桑回去。

青桑謝了殿下便要上車,似又憶起何事,折而複返。

“蒲小姐可是舍不得離去?”太子見她從車邊折回,有些意外,調笑道。

青桑心裏嘟囔了一句:自作多情。嘴上卻道:“今日奴婢見赫將軍也在,不知當時他是否起疑?”

太子沒想她竟是擔心此事,隻覺這小妮子思慮太過周詳,勝過男子。柔聲說道:“你二人進‘門’同拜了他。他定當你們是宮中之人,否則絕不會認得他是千牛衛大將軍。他雖對你們送來的糕點有所疑‘惑’,但見我罰了你們重做,也未有多想。”

青桑點了點頭,說道:“此事多謝了殿下和長公主,若不是有幸前往喜宴,自不會認得赫將軍。”

“虧你還認得,也就一麵之緣。由此可見,你對赫將軍印象深刻。”太子淡淡說道,但青桑卻怎麽覺得他話裏有股醋味。

見天‘色’漸暗,青桑不再多說,上車回了府。

幸而她與雪盞‘私’自出府之事隻被母親發現了,替她瞞了。回來後被她訓斥了幾句,也就作罷。

太子之言果然屬實,十餘日後,果聽得太子從太初觀回朝,七皇子被召回的消息。

但還未開心幾日,蒲繼年卻忽地下了獄,令整個蒲府‘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