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普濟之行

渾渾噩噩地又過幾日,青桑身子終於利落些,也不再咳

這日,蒲繼年來尋青桑,苦惱說道:“你祖母去那禮佛吃齋已有半月,你母親既顧你身體單薄,又念家寶在外,這幾日也是茶飯不思。為父前往請安,卻都不得見。然青璧得伺奉親娘,且不如你討祖母歡喜,為父望你前往普濟寺走一遭,請了你祖母回來。”

青桑苦笑道:“父親大人何須如此說,女兒去就是了。”母親每次前來照看都念著家寶,思念之情青桑自是知道的。

蒲繼年見她弱不勝衣,知她尚未大好,不禁感傷,憐愛地說道:“四個女兒中,青璧要強,青禾木訥,為父最喜你和青玉。豈知青玉竟如此福薄……”拭了拭淚,繼續道:“桑兒定要好生照料自己,為父才能放心。”

青桑見他說得真切,也覺心傷,這白發人送黑發人,最苦地不就是爹娘嗎?於是道:“女兒不孝,讓爹爹憂心了。女兒此去定勸了祖母大人回來,一家團圓。隻是大娘憂思成疾,望爹爹多多掛心。”青桑見那柳氏多日不見好,也是憂心忡忡,心想著若丈夫多加安慰,再由親女常侍身旁,定會心寬不少,這才如此說道。

蒲繼年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好歹還有青璧,你也不必太掛心,要緊著你自己的身子。”

青桑點了點頭。

次日,府裏便備了馬車,載著青桑去了普濟寺。隨行的有雪盞和喜墨。

這喜墨是蒲繼年的書童,這次前往普濟寺也是蒲繼年擔心女眷出門不便特地調撥的。

一行三人不出兩個時辰便到了寺前。

普濟寺是信教徒的朝聖之地,附近的香客絡繹不絕。

青桑點了三柱清香,拜了主殿,便隨著一個小和尚去了後院尋祖母去了。

祖母所在西廂院子比較小,卻更顯得院中的幾棵翠柏碩大無比。雖剛過立春,但已是挺拔蒼翠。

青桑給祖母請了安,柔聲柔氣地勸歸。老太太倒不似父親說得那般強硬,隻說要等得曇照大師外遊回來,道謝後再行回府。

“不知曇照大師何時回寺呢?”青桑心想,要是這個曇照十年八年的才回來,那不是花兒都等謝了

“聽方丈說三日後。耳聞這曇照大師乃杏林高手,又能觀天象知天命,隻是常常雲遊在外。本想等得他回給家寶看上一看,正逢你也到此,想你連日身子不佳,請曇照大師給瞧瞧,開個方子調養也是好的。”

青桑知古人迷信,老太太想給蒲家算個前程,也就隨著她吧。應了聲就退出房間,尋家寶玩去了。

家寶這半月隨著祖母吃齋,小臉兒早就委屈得如同曬幹了的苦瓜,見了親姐,嗲聲嗲氣地撒了會嬌。再見姐姐打開小食盒,裏麵都是他愛吃的,有鹽?h雞腿、紅燒獅子頭,還有甜香的棗泥糕。

這些都是青桑臨行前悄悄讓雪盞去準備的。

寺廟清規戒律多,老太太又信佛,定不會讓家寶沾得葷腥。

家寶年幼,又是長身體的時候,半月不吃葷真是苦了他。

青桑看著家寶吃得滿嘴流油,寵溺地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連聲叮囑他慢些吃。

家寶乖巧,邊啃著雞腿邊嬌聲道:“三姐待我最好。長大了家寶定會孝順姐姐。”

青桑撲哧一笑,道:“你孝順我做什麽,孝順爹娘便是。”

家寶“嘿嘿”笑了幾聲,又顧著埋頭大吃。

待家寶吃飽後,青桑命喜墨領著他外頭玩去,自己稍稍用了些齋飯,直覺倦怠,欲睡中覺。

正昏昏欲睡時,忽聞雪盞敲門喚她。

起身問之何事,竟是尋不著家寶了。

青桑披上外衣,急忙召了喜墨,細細問過。

隻見喜墨哆哆嗦嗦地回話說是帶著小少爺在竹林中玩捉迷藏,豈知待摘了遮眼的布,就尋不著了。

青桑料想家寶調皮,不知躲在哪了,就命喜墨領著去了竹林中尋找。

誰料找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家寶蹤影,青桑隻覺心焦,命雪盞回去看看家寶是否自行回到廂房,又命喜墨朝竹林右邊小道上山找尋

。自己則繼續往前,欲尋些蹤跡。

這片竹林鬱鬱蒼蒼、重重疊疊,望不到頭,右邊小道通往寺廟後的苦行山,其它小道縱橫交錯,青桑也不知它通往何處。

走了些路,聞林子裏有交談之聲,青桑一驚,慌忙藏身於幾根修直挺拔的竹子身後,隻見四個少年正在林中空地席地而坐,身邊各放著寶劍一柄,說話間氣息有些急促,看樣子應是幾人剛剛習武而息。

青桑正欲轉身離去,忽見一少年似曾相識,轉念一想,應是上元夜觀花燈時所見的唐?。

許是剛剛練武之故,見他麵色紅潤,額上細汗密密,雖隻著?褐,卻擋不住渾身散發出的優雅貴氣。

隻見他衝著麵前的三個少年說道:“皇兄,我們再來一局如何?”

一個少年站起,身形俊逸挺拔,說道:“七弟武藝是越發的精進了,連堂兄和符熙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又一少年起身,個頭比前麵兩人高出許多,朗聲說道:“皇七弟的劍術已是出神入化,你我四人中,恐隻有太子殿下能與之一博。”

皇兄、太子、皇七弟?青桑心下大驚,麵前幾人竟都是皇室之人。當下,惶惶準備離去。

“哢嚓”一聲,青桑不慎踩斷了腳下的幾根枯枝,引來了林中四人的注意。

“是誰在那裏?”幾人邊問邊跑上前來。

“民女給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世子殿下請安!”青桑慌忙跪地,俯首行禮。

“你偷聽了我們的談話?”一個渾厚的男聲問道。

青桑頭也不敢抬,連忙回道:“民女不敢。民女尋找家弟到此,實屬無意,並非偷聽。”

“起來吧。”一個溫潤的男聲命道。

青桑緩緩起身

“你是?桑兒?”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正是上元夜家寶撞上的唐?。

青桑沒想唐?能記得自己,剛自稱民女而非臣女也是不想旁生枝節,這會見唐?認出了自己,也不好隱瞞,隻得說道:“七殿下好記性。正是。”

“那你是來尋家寶的?”唐?還記得那個可愛的小男孩。

“嗯,弟弟調皮,與書童玩捉迷藏,竟不知躲到何處去了。”青桑答。

“太子、七殿下,原來你們認識?”四人當中個子最矮的一名少年好奇地問。

青桑推算他應該就是太子口中的符熙了,隻是不知他是何身份。

“嗯,我們與蒲小姐、蒲公子曾有一麵之緣。”太子唐皓倒不似七皇子那般直呼青桑名諱。

“是這樣啊。那你們還真是有緣。在這林子中竟又見著了。”符熙樂嗬嗬地說著,還不住地上下打量起青桑。

青桑見他瞧自己看個不停,縱是21世紀過來的,被帥哥瞧著看也不由害羞,紅著臉低下了頭。

“你怎知我的身份?”個頭最高的少年問道。

“民女不慎聽到殿下們的對話,聽聞太子殿下稱您為堂兄。我朝聖上隻有一個皇弟,封為息王,居於息國,故民女暗自揣測殿下為息王世子。”青桑將自己的推理細細說來。

“好聰慧的女子。”世子讚歎道。此人正是息王之子棠豐。

太子棠皓、七皇子棠?也不住點頭稱讚。

“既是如此聰慧,不知你可能推算出我是何人?”符熙個性活潑,此時見其他三人都稱讚青桑,忍不住刁難道。

“民女不知,但想公子應與鎮軍大將軍符將軍有些淵源。”青桑對朝上到底有多少姓符的官員並不知曉,隻聽青玉提過鎮軍大將軍符裕雷的女兒被封為雪芳儀之事,加上能和皇子、世子一起習武出遊,身份應該不低,所以才這樣揣測。

“你還真厲害

。符將軍是我的叔父。”符熙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青桑暗鬆一口氣,心想:還真讓自己蒙對了。

“不知姑娘可是蒲尚書的女兒?”太子棠皓問道,其實上次他就有此一問,隻是青桑未曾回答。

青桑知是瞞不住的,答道:“正是家父。”

這下符熙更奇了,問道:“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可真夠笨的。”七皇子棠?敲了符熙的腦袋瓜一下,說道:“蒲姓乃粵州、海州大姓,京城無有此姓,而朝上隻有戶部蒲尚書來自粵州,並長居京城。如此算來不是蒲尚書的女兒還能是哪個蒲府的?”

符熙撓了撓頭,傻傻笑了。

太子抿唇而笑,其實他並非是如此推算出來的,而是宏景二十三年那次選妃,他無意看到蒲青桑的畫像,而記於心中。隻是他不能如是說,見七弟說的一番推論合情合理,也就未有言語,。

“蒲小姐是來尋蒲公子的?可有蹤跡?”太子說道。

“尚未尋到。”青桑焦急地說。眼見天色漸晚,青桑自是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讓護軍一同幫忙尋下呢?”符熙見青桑臉色焦急,不禁朝著太子說道。

“太子微服,怎會帶護軍來此。既是一小兒,想來是躲於某處,迷了路。我們一同尋去便是。”棠豐有條不紊地說道。這裏他最年長,已有十九,且已娶妻,做事自然穩妥些,隻是有些嚴肅,不如太子溫潤。

“堂兄所言甚是。我們一同幫忙尋找吧。”太子微笑著部署了尋找路線。苦行山山路崎嶇,此處他和棠豐較為年長,必須要做表率,所以他和棠豐便往苦行山上去尋,而棠?和符熙則往林中深處去尋。至於青桑,太子擔心她一弱質女流,多有不便,提議讓她回寺中等候。

但青桑回去哪坐得住,堅決地要一同去找。太子考慮到山上道路崎嶇,就讓她隨著棠?和符熙。

於是,幾人分頭尋家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