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宇文獻等人的到來,本來分開遊玩的小姐們也漸漸向這兒靠攏。陸雲嵐一邊在心裏搖頭,一邊悄悄兒地把自己隱藏到許氏身後,一派低調模樣。隻是她的低調並不能阻止其它小姐們含羞帶怯看向幾位未曾婚配——或者婚配了但仍然身份高貴的男子。

首當其衝便是宇文獻。剛過完十九歲生辰的是皇子殿下雖然已有一位身份高貴的正妃和兩名側妃,但這可是皇家,多少女孩兒抱著“寧做英雄妾,不為庸夫妻”的想法呀!她們矜持的圍在長輩們身邊,時不時地說笑幾句,再拿眼睛去看一眼郎君。

宇文獻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紀淩則在一旁忍笑的很辛苦。

“舅母,我看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宇文獻終於在對麵少女們一個兩個懷春的視線中倍感壓力的開了口——他好想順便掐死一邊看好戲的紀淩——他站起身告辭,“今日我與各位兄弟本就是約來狩獵,您看……”

許氏含笑看他一眼,“去吧,免得我拘著你們了。”坐在大嫂身旁的小孟氏不忘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多交代幾句,“你們可別瞎胡鬧啊。”

“母親,”陸承瑾冤枉道,“兒子何時胡鬧過!”

小孟氏故意板起了臉,“你哪次不是?若是你有你弟弟一半聽話我也就認了。”

聽了妹妹的話,大孟氏也來打岔,她頗無奈地看了眼自家兒子,順口道,“我的好妹妹呀,你可知足吧,再胡鬧能有我家紀淩胡鬧麽?”她頓了一頓,恨鐵不成鋼道,“滿京城誰不知道我們家出了這個魔星!”

此話一出,眾人皆笑了。就連最不苟言笑的丁參知夫人都拿手指她,笑道。

“你若不要,這魔星我可真想收走了!”她飽含深意地看了眼在座未曾婚嫁的少女們,目光溫柔的從自己女兒臉上劃過,“這麽個大小子,誰家不想要呢?”

大孟氏何嚐不知道丁夫人是在暗示她,隻是自家這個倒黴的小子,倔強的和他老子一模一樣——不,他老子當年可能也沒他這麽棘手——她隻能繼瞪了紀淩一眼後,含含糊糊地推說道,“兒子大了不由娘,你們誰喜歡就收了他做幹兒子吧!”

紀淩聞言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權當沒聽見親娘在說什麽,跟在宇文獻身後離開了。不過臨走前他還是看了眼陸雲嵐,確認她一切都好。

丁夫人見大孟氏的表態並不明確,一時間也摸不清楚對方的意思,便笑笑不說下去了。平陽伯夫人看了眼坐在那兒一個兩個都矜持的不行的閨女,那頭一群少爺們又都走了,她心裏也著急了起來。平陽伯家倒是挺想和慶國公做親家的,隻是小孟氏似乎根本沒這個想法——齊氏沒兒子,根本不在平陽伯夫人的考慮範圍內——這樣一來,她便很沒眼色的問了出來。

“這紀大少爺還不娶妻麽?”她故作驚訝的表情在大孟氏看來簡直別扭的不行,“您也真是太寬縱他了……我家那小子才十八,去年也成婚了!這孩子呀,不強行勒令他是不成的!”平陽伯夫人生得心寬體胖,她口中的“兒子”是她膝下唯一嫡子,養的同樣白胖結實,去年剛娶了永定伯汪家的小女兒。

不過這算不得什麽好事。陸雲嵐想到平日裏聽到的八卦,期待著大孟氏會如何反擊。

“這話說的,好像孩子成了親便會有出息似的,”大孟氏自己是對付不住這個兒子,卻不容許旁人說閑話,她當即冷了臉色,嘴角似笑非笑地挽起,轉過頭去與胡侍郎家的夫人說道,“胡夫人呀,我聽說你家公子去年秋闈已考取了舉人?真是恭喜恭喜,那孩子才十七吧?”

胡夫人本不欲參與這話題,但語涉自己最關心的小兒子,便含笑道,“還是孩子呢,他爹說等考中了進士,便可入翰林院授職了。隻是還得等明年。”

“便是孩子,也是個頂好的孩子!”大孟氏笑道,“這才多大呀就中了舉人……”

話題扯遠了,平陽伯夫人的表情越發尷尬,但沒有人理她。誰都知道平陽伯如今就一個兒子,隻可惜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平陽伯家的二房老爺、平陽伯的弟弟還算出息,這才勉強撐著一家的門楣。

長輩們閑話家長時無外乎就那些問題,說得多了,便不好叫小女孩兒們在邊上陪著,小孟氏主動出擊,打發那些年輕女孩兒們各自去遊玩,並囑咐了她們想騎馬也行,隻是須得有人陪同,也不可進林子太深,那不安全。女孩兒們聽說可以騎馬,便躍躍欲試,一個兩個歡快地帶著丫鬟離去了。

陸雲嵐今日帶出門隨行伺候的是蓮蓉和翡翠,兩個丫鬟都不會功夫,更不會騎馬,不過她知道晚風一定暗中跟在附近,所以她也不太怕。藍衣少女找了個借口,讓年紀小些的翡翠去陪著許氏,自己帶著蓮蓉便去附近備下馬兒的地方挑馬去。

為了大家能暢快遊玩,這兒原就設有一個馬場,許多人家都和這馬場有生意來往,慶國公府也不例外。馬場的主人知道她是慶國公府的小姐後,連忙命人牽出幾匹合適女孩兒的性格溫順的馬匹。陸雲嵐選了一匹皮毛深褐的,她摸了摸馬兒的脖子,手感良好。

“小姐可會騎馬?”馬場的小廝問她。

陸雲嵐點一點頭,“小時候學過些,這馬兒脾氣好麽?”

“好的好的,小姐請千萬放心。奴才隻是在想,小姐若是會騎馬的話,肯定不樂意咱們的人跟在後頭保護……”他補充了一句,“這地方大,小姐若是跑遠了,咱們難免……”

“無妨,我隻是想隨便逛逛,不會跑太遠的。”

陸雲嵐淡定的話語很好的打消了對方想遣人跟著的念頭,蓮蓉牽著馬兒跟在小姐身後心情卻是十分忐忑。她沒學過騎馬,隻見這馬兒生得高大,總覺得心慌慌。

“小姐……咱們不然還是叫個人跟著吧,”她哭喪著臉,“萬一這馬兒發起性子來,奴婢可是半點法子都沒啊!”

陸雲嵐看她這幅表情就覺得好笑。

“我八歲上就和父親學過騎馬,你慌什麽,我看這馬兒脾氣好得很。”語罷,她還伸手撫摸了馬兒背上的毛,感到對方心情也不錯。

陸家大爺和三爺都在馬背上討過生活,縱然現在太平盛世了,也都教過兒女們騎禦之道。男孩們就不說了,那是必須得精通的,女孩兒們大多也由父親教過一二,不至於在出門時出了洋相——自然了,陸雲韶和陸雲霏也跟著二爺陸仁學過,雖然陸仁自己的水平也一般般。

“你若是怕了,就回去找翡翠吧。我自個兒一人騎會馬就好。”

蓮蓉表情仿佛英勇就義,“奴婢怎麽能放小姐一人?夫人定會責怪奴婢的!”她咬一咬牙,繼續拉著馬兒的韁繩往林子邊走去。

陸雲嵐本想提醒她晚風就在附近,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這麽刺激什麽功夫都沒的貼心丫鬟了。她們隻是笑著來到了一處頗為空曠的地方,藍衣少女拍了拍馬兒的背,熟練地翻身上馬——說是熟練,其實更多的是懷念,她在入府之前陸哲還會抽空帶她練一練騎術,入府這一年半來已然荒廢了不少。

蓮蓉小心翼翼地牽著馬兒,馬兒載著陸雲嵐,主仆三人優哉遊哉地在草地上散著步,遠遠傳來一股淡香,仿佛是杏花。

“小姐,是杏花……”蓮蓉又驚又喜地指著前頭一大片近在眼前的杏花,她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杏花林外,那淺粉淡白的花朵嬌嫩簇新,讓人見之讚歎。陸雲嵐亦不曾見過這般景色,她當即催促馬兒靠近,傾身攀了兩朵粉白的花兒在眼前,喃喃道。

“風吹梅蕊鬧,雨細杏花香。”她忽而笑道,“若是有一場雨就好了。”

蓮蓉嚇了一跳,嘀咕道,“小姐,若是下雨咱們可就要淋濕了呢。”

“傻丫頭,小雨杏花才是詩中所描寫的絕妙之景啊。”陸雲嵐打趣了一句,再抬頭時卻忽然聽到林中窸窸窣窣,仿佛是馬兒踩著落葉泥土往他們這兒靠近——她不由得勒住韁繩,有些遲疑。

究竟是誰在這兒?

莫非是紀淩在這兒特地等她?不,不可能,若是他的話,晚風肯定一早告知。

還未等陸雲嵐反應過來,杏花林深處出現了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少年——隻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的神色焦急不似作假,好像在尋人一般——她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宇文獻出了事情。

來人是陸承遙。雖然陸雲嵐總是稱呼他一句“三哥”,可實則他們年紀差了不到兩個月。

藍衣少女連忙喊道,“三哥!”

陸承遙聽得叫聲意外地看了過來,他吃驚道,“五妹妹,你怎麽會在這兒?”

“母親允我騎馬四處走走,”陸雲嵐簡單解釋了一句,隨即問道,“三哥為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莫非……”她躊躇了一下,“莫非出了什麽意外?”

陸承遙擰著眉頭,不知當說不當說。畢竟這事還未確切,可大可小。

陸雲嵐見狀更加擔心了,“莫非是四殿下……”萬一宇文獻出什麽事情,別說她的淑妃姑姑,隻怕整個陸家怕都是要急瘋了。

“不是四殿下,殿下很安全。”陸承遙為難著開了口,眼神不太敢看向陸雲嵐。他在兄弟中素來心思敞亮,做事膽大,自家五妹妹這一年來到底和誰交好他全都看在眼裏,現在要他說出——說出——

陸雲嵐先是心頭一鬆,但看三哥的反應,卻猛然反應了過來出事的人是誰。她難以置信地握著韁繩,失聲道,“三哥……是不是……”

陸承遙知道瞞不過她,但也隻好挑些情況好的說。

“是紀淩……我們幾人一同追著隻花豹。”

蓮蓉為此驚呼了一聲,陸雲嵐亦是吃驚,但事已至此,陸承遙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妹妹知道,花豹十分罕見,大家便起了興致說要獵到為止……然後紀淩的騎術最佳,他跑的飛快……也就一轉眼的功夫,他就不見了,我們繞著林子半天都沒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