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了,確實又毒又碎,欠揍得很。”符言道,“你怎麽受得了他們三個的?”

他一本正經地問,季安笑得眉眼彎彎,“我百毒不侵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陳續清清嗓子開口,“這麽說可就不對了,我兒自知還是不錯的,能文能武一表人才。”

“所以你為什麽為陳於取字自知?”符言拆台道,“讓他有自知之明?”

陳續的臉瞬間黑得跟陳於有一拚,季安哈哈大笑,就聽符言又道,“真可惜,他沒有,”

頓了頓,符言接著道,“你也沒有。”

“你!”陳續顯些暴走,“你才是長了一個又毒又碎的嘴!”

符言聳聳肩,絲毫不介意,“我知道。”

“你可真是,”陳續氣得無語凝噎,“早晚讓你娶一個厲害的婆娘,叫你嚐嚐不會說話的後果!”他自認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已是最大的“詛咒”了。

“像你一樣嗎?”符言個子極高,半低著頭問道。

“哈哈哈哈。”季安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京城誰人不知陳續娶了一個悍婦,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動不動就被攆到大理寺睡覺。

她腮幫子發酸,捂著臉頰笑彎了腰。

那陳續氣得橫眉冷對,又無可奈何,隻好拂袖而去,站在深坑邊數落蘭溪幹活不夠麻利。

“真給大理寺丟臉,都一炷香了,還沒半點兒進展。”

蘭溪莫名其妙,還不忘提醒他:“大人,又不是第一回丟臉了,上次在皇家馬場,您自己親口說的大理寺不用要臉。”

“你們存心是來氣我的罷!”陳續大罵,“老子不辭辛苦前來救你個混蛋,居然半點好處都沒撈到!”他一抬眼看到季安還在掩麵而笑,更是火冒三丈。

“還有你,怎麽和老子說話的?我什麽時候說大理寺可以不要臉了?”

“那是我記錯了。”蘭溪不想觸黴頭,能屈能伸。

不料大理寺臥虎藏龍,還真有那不長眼的小吏冒出頭,附在陳續耳邊:“大人,上次在皇家馬場,刑部非要和咱們比試君子六藝,季大人不會騎射,您就讓蘭護衛頂上了,還寬慰蘭護衛說,不用怕輸了丟臉,反正大理寺也沒臉。”

“就你記性好!”陳續本已消氣,聽了小吏的話當即跳起,抬手在那小吏腦門給了個暴栗,“你記性好,就去把這十年來的獄案全部給老子背下來!老子今晚就檢查!”

小吏麵如菜色,焉頭焉腦地退下去了。

“老子一刻也呆不下去,一群混蛋玩意兒!”陳續鬆鬆領口,氣出了一身汗。

他前腳先走,後腳蘭溪便將那深坑內的碎石清理了出來。

小青趴在深坑邊緣,死死地注視著黑漆漆的深坑,“弟弟,姐姐來救你了,你再撐一會兒好不好?”

“大人,你救救我弟弟,他還小,求你救救他。”小青拽著蘭溪的衣袍,哭了滿臉淚,“求求大人了,他很乖的,他連一聲痛都不曾喊。”她語無倫次道。

“你多抱一會兒,你弟就在底下多疼一會兒。”蘭溪掙脫了幾下腿,都沒將小青甩開,遂出聲嚇唬她道。

這麽久了底下還沒動靜,她那寶貝弟弟估摸著早就去投胎了。

小青聽罷,連忙歉意地鬆開了他,滿懷期待地守在深坑一邊,眼巴巴地望著。

一刻鍾後,當滿是鮮血毫無生機的總角孩童被繩索吊出深坑時,魏青一聲淒厲嚎啕,打破了慘淡天地間的靜默。

“弟弟!”她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抱著那孩童的屍體放聲大哭,“弟弟,你醒醒,姐姐來救你了,姐姐來遲了。”

小青伏在弟弟瘦骨嶙峋的身體上,將臉貼在他冰涼僵硬的臉上,“弟弟,姐姐帶你回家了,姐姐帶你回家了。”

她呢喃自語,斷斷續續,“姐姐對不起你,姐姐不應該和你抱怨沒有鞋子穿,姐姐對不起你。”

她忽地抬起頭,那雙無限悲傷的雙眼迸發出了驚人的光,“是姐姐害死了你!”

蘭溪心道不好,果不其然那小青竟有了求死之心,閉上眼睛猛地起身衝進了砸死弟弟的深坑中。

幸好蘭溪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饒是如此,巨大的衝擊力也顯些讓他站不穩腳跟,他將小青鬆開,惡狠狠地道,“你這麽死了對得起誰!”

小青雙眸失神,身體一軟已昏死過去。

“誰家沒有死過人!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樣,人還活著幹什麽!”蘭溪氣急,對著那躺在廢墟之上的魏青罵道。

“蘭溪,不要這麽凶。”季安哀歎,“都是可憐人。”

“天下可憐人多了,難不成大人一個一個都要拯救嗎!”蘭溪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竟對著一向敬重的季安大吵大鬧。

他數落完才想起來自己也曾是被季安拯救過的可憐人,立即半跪在地,“大人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你先帶她們姐弟下去罷。”季安知他記起了不愉快之事。

待蘭溪帶著小青姐弟退下後,季安才發現不知何時符言已走到那深坑邊,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王爺,可有不妥?”

“你打算如何處置高惠李沐陽?”符言一邊看著那深坑,一邊問道。

“如果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之人更好,如果不能,”

話說到一半,符言轉過身看著她,“季安,高惠的兒子這幾天你可有見到?”

季安搖搖頭,那高惠之子幾日前便砍斷繩索進了城,卻一直沒見到人影。

“你說他會不會順著這個坑跑到其他地方了?”符言匪夷所思,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可信,“一個小縣城居然處處都是謎題,”他感慨萬千。

陳續私下曾和他寫過信,洛川驛丞乃是李沐陽之子李杳假冒的,可一直找不到行蹤,至今仍下落不明。

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這兩人都被人暗中救下,藏了起來。

他和陳續心中一直有一個答案,卻不敢相信。

“是宋益年。”季安冷冷地開口,“他忽然向陛下提議讓我前往京郊賑災,半路我們便被劫持一路被帶到汝南縣。”

“或許罷。”符言並不相信。

宋益年沒有理由坑殺一城百姓。

兩人正說著話,成三繞著那深坑來來回回地走,嘴巴裏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麽。

“成三,你在說什麽?”

成三滿頭霧水,指著那深坑,“真奇怪,汝南明明是雪災,怎麽會砸出來這麽深一個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動了呢。”

季安忽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成三一驚,喃喃重複,“汝南明明是雪災,怎麽會砸出來一個大洞。”

“好!”季安撫手,“好!”

成三愈加不解,“大人您怎麽了?”

“去請陳大人!”季安神色凝重,“把高惠和李沐陽也給我押過來!”

“季安,你想到什麽了?”符言問道。

“一切答案都在這裏。”她指著那森森深坑道。

“給我挖,把這裏挖個底朝天!”季安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