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於一手文書,一手持正二品九門提督的印綬,威風凜凜地被人群簇擁而來。

“趙大人,半年不見,你又換新衣了?”

陳於不知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陰陽怪氣,“這一身黑不太襯你,顯老。”

“你怎麽來了!”趙郴震驚地看著陳於,他沒有料到何慈這回看中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季安,更沒有想到陳於會出現在這裏。

“我也沒想到,趙大人不僅愛男色,老牛吃嫩草,還派人暗殺我。”

“老子什麽時候暗殺你了!”趙郴氣得一把扯下臉上的黑色麵巾,他反應過來,指著季安和陳於,“好啊,你們給本官設套!”

“冤枉啊趙大人!”陳於誇張地求饒,樣子比一個月前還要欠奏,明顯就是在蘭溪的蹉跎中長能耐了。

“人證物證齊全!你怎麽能說我們冤枉你呢?”陳於說著,一身綠的蘭溪就押上來幾個奄奄一息的刺客。

那刺客們一見到躲在趙郴懷裏的何慈,就哭哭啼啼地,“何公子你騙我!你說馬車裏就是季安,還說他不會功夫!”

陳於一攤手,“趙大人,你看,我沒有冤枉你,的確就是你的人在行刺本官。”

他臉黑得和夜色幾乎融為一體,偏偏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來人!把這個膽敢暗殺二品京官的狗賊,給本官押回京城問審!”

趙郴幡然醒悟,“你們給我下套!你們聯合給我下套!我要上書朝廷!”

“你去上書,順便把你怎麽刺殺季大人和本官的事寫上,再說說你的相好為什麽非要一門心思殺紀如晦,再把你之前水淹李員外以及其他無辜百姓的事都寫上。”陳於擺擺手,“你去罷趙大人,本官不攔你。”

趙郴一口老血堵在喉頭,氣得渾身發抖卻無計可施。

“季安!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非要致我於死地!”被反綁起來的趙郴不死心地看著季安,咆哮道。

他身邊嚇破了膽的何慈一聽到季安的名字,陡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季安!”

季安笑容滿麵,她處理過無數棘手的案子,還沒有一件像今天這樣讓她覺得這麽好玩的。

這個何慈,當真是個妙人。

“是我,聽說你要殺我?”她笑道。

“你不得好死!你和紀如晦都不得好死!”何慈癲狂地掙紮起來,一張被血弄髒的花容月貌頓時扭曲可怖,“你們都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蘭溪二話不說,揚手就想打何慈的嘴,被趙郴歇斯底裏地攔住了。

“不準動他!”

“季其莫陳自知!管好你們的人,休要動他一下!要不然本官定和你們魚死網破!”趙郴大怒,惡狠狠地瞪著他們道。

“沒人稀罕動他。”陳於諷刺了一句,便派人將他倆押了下去,等待明日上報朝廷。

他伸伸胳膊腿,賤兮兮地看著季安:“小季啊,本官又救了你一命。”

一月未見,再次相逢季安心中別樣溫暖。

“你們不是落後我們幾日路程嗎?”感謝的話她一時說不出口,隻好換了一種方式關心。

“哎,別提了。”陳於眨眨眼,“還不是王爺,昨天半夜就催我們,今個必須進城,要不然就要扒了我的皮給你做披風呢。”

季安一愣,沒有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原來符言說到做到。

蘭溪接過話,“王爺信上說,有人假扮紀如晦鬧鬼生事,我們不敢多停留,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結果剛到城外官道,就有幾個不長眼的又來刺殺,還是一群三腳貓,被我三兩下全抓了,我還沒開口審問呢,這幫人自個兒就招了。”陳於搶過蘭溪的話,補充道。

“你就非得顯擺一下自己,明明人是我抓的!”蘭溪氣不過,反駁道。

人群最後的小青長胖了些,氣色也好多了,她擠到蘭溪跟前,默默遞給他一件綠色披風。

陳於看見小青的動作嫉妒得差點背過去氣,幹脆扭過臉當作看不見。

他那屬下早就見怪不怪,還火上澆油地也遞上來一件黑色的披風,捏著嗓子唧唧歪歪,“大人天涼,您也穿一件。”

“我去你的!”陳於一腳踹在那人腿肚子上,“再學女人說話我拔了你的舌頭!”

他再一會兒神,才發現季安和符言早已捂著耳朵,逃一樣遠遠地走開了。

陳於看著那兩人昏黃燈火下的身影,心生無數感慨。

嘉峪關的老頭子曾說,他和符言都是感情不開竅的,那會兒兩人還不以為意,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家國為誌,誰稀罕兒女情長。

沒想到到頭來兩個人都要栽在感情上。

天下熙熙攘攘,兩條腿的女人那麽多,他非要喜歡一個心有所屬的。

王爺更慘,那位還是有婚約的爺們兒。

陳於搖搖頭,轉身回房給老爹寫信訴情傷去了。

另一邊的季安和符言還在房中下棋。

那日符言的**心聲兩人似乎不約而同都當作煙消雲散的前塵往事了。

“趙郴沒有參與刺殺陳於他們。”季安持子落地,道。

“不錯,趙郴功夫了得,如果他插手,蘭溪不一定能攔得住。”符言對弈。

季安抬起頭,纖長的睫毛微微浮動,“王爺知我所想?”

符言抬頭,回看著她,“學生知道。”

他一語雙關,季安原本有些不自在,但他實在坦**,一雙狹長的眸子如同赤子一般澄澈。

季安坐直了身子,應下了他那句“學生”。

“我打算利用何慈把趙郴收為己用。”季安緩緩而道,“趙郴武力高強,再加上通州就在嘉峪關腳下,若是日後嘉峪關再生是非,有他在也好辦事。”

“這是一條退路。”符言頷首,落子不停,“而且他不肯幫助何慈刺殺你,或許是因為他知道點什麽事?”

季安眸中一亮,符言繼續解釋,“比如紀如晦的什麽事。”

趙郴閉著眼睛坐在地牢,聽著何慈的各種數落。

“你若是肯告訴我季安長什麽樣子,我們今日還會被他耍嗎!說不定季安早就被我的人殺了!”

“時宜,不要鬧!”趙郴微斥,“你的人?靠那些好色之徒嗎?”

“那還不是因為你不幫我,你若是幫我,我怎麽可能會假扮乞丐!”何慈靠在他懷裏,越說越委屈:“我還要被他們占便宜!髒死了!”

他說著就朝自己白皙的手背狠狠地打了幾下,把趙郴心疼地握著他的手不停吹氣。

“好好的打自己做什麽,那幾個摸過你手的人都死了,不哭不哭。”

何慈一挑眉,“你侄子趙淵還沒死呢!這次就是他告訴季安怎麽去找我的!”

趙郴頭疼欲裂,“趙淵當時不知道那是你,我不是關了他四五天嗎,還打了他一頓。”

“那他也沒死,我看見他就惡心!”何慈不依不饒,一雙美目含著怒意越發勾魂攝魄。

“我趙家就這麽一個男丁,我不能對不起祖宗。”趙郴低聲下氣地哄道。

沒想到一句話又惹怒了心肝寶貝:“你是嫌我不是女人生不出來孩子罷!”

“怎麽會,這麽多年我什麽樣你還不知道嗎?我隻有你一個,以前是,以後也是。”趙郴緊緊抱著他,“一時大意,委屈你住在這裏了,日後我一定好好補償。”

“那就殺了季安!”何慈厲聲道,“要不然就殺了趙淵!他倆必須死一個!”

季安和符言來的路上,恰好聽到了這麽一句。

她腳步略頓,正在遲疑要不要此時進去,那地牢裏不知情的趙郴歎息道,“季安殺不得。”

“為什麽!難道你貪圖他的美貌!”

季安一個趔趄,差點絆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