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長老望著怡靜道姑說:“靜茹,你跟我一起走麽?我們……我們可以隱居山野的。”

怡靜道姑麵色緋紅,慌亂道:“我……我……隻怕……你的傷太重,我照料你一些天是應該的,隻是這已是大大的不妥了,讓人知道,竟不知要如何說話。隱居之事,提也休提,況且我還有徒兒和侍女呢。”

明通長老歎了口氣道:“也罷,你既有這許多顧慮,我也不便強求,你多多珍重了,我,我這便與張公子離開此地。”

怡靜道姑忙道:“你……你的傷……還是我陪你去吧。”

明通長老憂傷地搖搖頭,淡淡一笑道:“不必了,這些傷還要不了我的命的。”

怡靜道姑道:“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不行,我與你一道去,你的傷不好,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明通長老頓了頓,勉強笑道:“可你遲早還是要離開我的,何必徒增煩惱?”

怡靜道姑憂憂笑道:“自古有聚就有散,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明通長老道:“聚時歡喜,散時淒涼,既有來日之淒涼,又何必圖今日之歡喜?唉,人生不過百年,到頭來都落得個鏡花水月,以熱鬧始,以淒涼終。”

張小寶見他們如此傷感,不由道:“兩位長輩如此情深,又何必在乎別人如何說?況且長老傷勢甚重,必得有人服侍才行。晚輩冒昧,隻望兩位前輩憑心所處,無怨無悔,安享晚年。”

怡靜道姑望了張小寶一眼,暗道:“他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心性,說得又如此實在,我這一輩子顧這顧那,確有許多事不敢憑自己的心願去作的。”沉吟一會道:“德敏,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讓你靜養些天,以後的事,待我安置了徒兒侍女再從長計議如何?”

明通長老見她心有所動,籲了口氣道:“侍女徒兒也可與我們同去的,合你我兩人的武功大約也不至委屈了他們做徒兒的。”

張小寶在旁笑道:“如此甚好,兩位前輩多多珍重,早早離開此地為宜。晚輩要告辭了。”

明通長老兩人也忙道:“張公子一路也多多珍重,我們便不送了。”

張小寶出了祗園寺,那匹西宛良馬居然還在樹林中吃草,大約山路崎嶇,行馬不便,肖堂主兩人不敢牽馬滯行,隻顧飛奔逃命了。

張小寶當下牽了馬兒,直朝山下趕去。

出了九華山,不覺已是午時,張小寶心想此地人來人往,正是交會之地,五毒教必有眼線在此,自己身上有傷,若是他們邀得高手來此,自己隻怕對付不了,反正自己也還不太餓,不如到前麵再吃飯。又想自己出來這許些天了,隻怕爺爺和慕容瓊放心不下,自己去溟海百獸島之事也須告知他們才是,免得他們太掛念。於是打馬朝鄱陽湖方向馳去。

馳了一陣,隻見前麵路旁有一家酒肆,一輛大驛車正停在酒肆旁邊。

張小寶心道:“不知前麵還有沒有酒店?我不如便在這裏隨便吃些東西算了。”於是下馬進了酒肆。裏麵已坐了十五六人,除了幾個買賣生意人,卻有五六個身佩刀劍的武林漢子,這些人神貌膘悍,個個目露精光,似頗有功底。還有一對中年夫婦身佩長劍,男的中等身材,略顯瘦削,常常搖頭晃腦,哈哈大笑。女的卻神色恬淡,著一身紫紅衣裙,十分素雅,麵上微露笑意,夫妻兩人都在聽身邊一女孩兒說話。那女孩兒年約十三四歲,嬌小玲瓏,穿紅戴綠,環佩交脆,顯然是這對中年夫婦的女兒。她一壁吃飯,一壁嘰嘰呱呱說個不停。這酒肆裏除了他們一家三人,旁人竟都禁聲埋頭,各自吃喝,神色間似頗有顧忌。便是那幾個武林大漢也不例外。

張小寶要了一盤牛肉,一個炒蛋,半斤米飯。一邊吃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聽那女孩兒說笑。隻聽她道:“阿爸阿媽,你們說好笑不好笑?唔,還有呢,無瑕姐姐說,那流花山莊得了一匹寶馬,甚是神駿無比。她說若是謝莊主不將那梁駝子的人頭交出來,至少也該將這匹寶馬送給她,好叫她消了這口氣,否則無瑕姐姐便要踏平了他們流花山莊。阿爸阿媽,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那中

年女子含笑點頭,男的卻大聲笑道:“好笑好笑,我女兒說的自是好笑了,想他們流花山莊在江湖中也有頭有臉,也算有些名頭了,功夫武技也都是上乘行當,誰知卻被一個黃毛丫頭俏辮子打人,隻怕那謝盡賢也咽不下這口氣的。”

那女孩兒嬌聲道:“謝莊主咽不下氣又如何?他自然不是我無瑕姐姐的對手了。”

她父親又連連點頭:“是,是,我兒說的是。”

張小寶也未在意,吃了一會,忽聽珠翠玎玲,有人在他身旁道:“喂,你去哪兒?”聲音嬌稚,卻是那女孩兒。

張小寶見她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卻有父母如此嬌貴,心下不禁暗暗歎氣。嘴裏答道:“我去鄱陽湖。”

那女孩兒扭頭問她父親道:“阿爹,去鄱陽湖可與我們同路麽?”

那中年男子道:“可同很長一段路的。”女孩兒又對張小寶道:“喂,我爹說你可與我們同路的,我們一道走好麽?”

張小寶微微吃驚道:“你們不是坐驛車麽?”

那女孩兒點點頭,張小寶道:“我是騎馬的,而且我須得趕早回去,不能與你們一道走的。”

那女孩兒嘟嘴歪頭道:“不好不好,你要和我們一起才行,我不會叫你一人走的。”

張小寶隻道她小孩兒心性,不過說說罷了,也不太放在心上。這時那幾個身佩刀劍的漢子已然酒足飯飽了,紛紛離坐朝馬車走去,那幾個生意人也相隨跟上,大家默默無言,小心翼翼。一人輕聲對裏麵的車把式道:“王老大,時辰不早了,大家都已吃完,是不是可以起程了?”

那車把式是個麵色黝黑的中年人,聞言點頭道:“客官請上車,我這也上車了。”

不料那女孩兒嬌眉一豎道:“急什麽?等這位公子吃了飯再走不遲。”自己兀自立在張小寶身旁,隻管望著張小寶吃飯。那車夫連連點頭哈腰道:“是是是,便照小姐吩咐辦就是。”神色甚是恭敬,果然便立在一旁,不敢上車。旁人也都默默等候,竟無人敢再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