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程

夜色裏,似乎隻有月光才能讓人覺得有一點熟識,其他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奉天看著陌飛雲遠遠坐在樹上,紋絲不動,像座雕像一般。

這裏著實涼爽,聽著泉水流動的響聲,四周除了蟲鳴也就什麽聲音也沒有了。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低頭去看,奉天仰著麵頰,微微闔著眼,一臉舒適享受的樣子。時候已經不早了,可是奉天沒有離開那池潭水的意思,他也就不支聲,默默地等。

“這裏著實舒服,你也來泡泡。”這句話開口,奉天眼裏帶著難得舒暢的笑意,也許是解了暑熱,麵色平和起來。

陌飛雲落地一聲輕響,他走到奉天身後,“屬下不熱。”

“不熱?”奉天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我泡夠了。”陌飛雲正拿起奉天的衣服遞過去,後者拿過去,自行穿戴。

陌飛雲垂著麵頰不語。

奉天覺得陌飛雲掃興的才能真是出類拔萃,對於像他這種不解風情的人,哪裏又會有什麽情趣可言?簡直是笑話。所以奉天再轉過身來的時候,眼神中又換上平日的冷靜,高高在上。

其實,這樣一來,陌飛雲反而鬆了一口氣。

奉天徑自往前走,陌飛雲不遠不進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往回走。期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事實上,奉天不開口,陌飛雲也從來不會說些什麽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因此,這樣靜靜的,不即不離的狀態,才是常態。

奉天一路若有所思,陌飛雲看在眼裏,想的卻是明日啟程的事。

兩人方踏過吊橋,便看到了後山懸崖上的人影。陌飛雲沒什麽表情,奉天卻是微微一愣。

“那是方仲天的女兒?”奉天蹙眉道。

“是。”

“看來江湖傳言也並非全都是假的。要是可以的話,該利用的要好好利用。”奉天臉上的笑容他再熟悉不過,陌飛雲別過頭,讓奉天以為他在觀賞著懸崖上的纖柔身姿和絕妙劍舞。

陌飛雲不答,奉天也就當他明白了,轉身就往房間去了。陌飛雲緩步跟上。

天色微亮的時候,陌飛雲便起身安排行程。隨行的天地盟護衛也都是他親自挑的。白術一直陪著,缺什麽也沒有說,一直盯著陌飛雲的臉若有所思。

“怎麽?”

難得聽見這人主動開口,白術樂了,笑道:“難得難得,飛雲竟然忍不住開口,白某受寵若驚啊。”

陌飛雲沒答,低頭將劍掛到腰上。

“你武功高強,幾天不睡覺自不在話下,可是他還要和你單獨呆很長一段日子,難道你就打算這麽緊繃著神經,像個木偶一樣運作?”

“有休息。”

“哎,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怎麽說我也是個大夫,你以為瞞得過我?”白術覺得自己又活該愛管閑事了一回,可是別人他管不了也不屑去管,可是陌飛雲,他怎麽能不管?

陌飛雲抬起臉看他一眼,別過頭去。

“算我服了你了,這兒有一些安神的藥丸,你帶著吧。”白術從袖子裏摸出來一瓶藥丸,遞過來。

陌飛雲愣了愣,其實白術也知道,就算是給了他他也不見得會服,奉天的存在感太強,而陌飛雲又太過死腦筋了。

陌飛雲接過來收進懷裏,“多謝,我沒事。”

“我知道你不會有事。隻是,你連你自己都不在乎,可是那人卻不會為此有一分的感觸。”又是這種表情,一副若無其事,風吹不倒的架勢,白術火了,也就口不擇言了。

陌飛雲皺眉,仍舊不語。

“你要是繼續這樣,早晚沒藥可救。”白術咬牙。

“我不在乎。”拋下這麽一句話,陌飛雲出了院子,向奉天的院子去了。

白術低歎一聲,話雖然說得有些重了,可是,陌飛雲的話卻實在叫人光火。

“你都不在乎了,我還在乎什麽?真是吃飽了撐的。”白術直想找個人刻薄兩句泄憤。

多虧了昨夜的那池寒潭水,奉天睡得很熟,清晨醒來也是神清氣爽。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熟悉的頻率,沉穩的步伐,沒有第二個人了。

陌飛雲敲了敲門,奉天應了一聲。

看著榻上的人側身趴著,一副慵懶模樣,陌飛雲頓了頓,立在一旁道:“時候不早,殿下還請寬衣。”

“離那麽遠做什麽?過來。”奉天漫不經心的看著一身玄衣的英挺男子。

陌飛雲啟步上前,不出所料,那人惡質地翻身按著他的肩,伸手將陌飛雲粗糙的左手按在清晨勃發的欲望之上,微微閉上眼。

“一次就好,用你的嘴……嗯……”沉浸在欲望中的少年的表情妖異得就像是一朵毒花,陌飛雲動作沒有一絲猶疑,慢慢解開奉天的腰帶。

奉天按住陌飛雲的腦袋,壓抑著低聲□□。陌飛雲沒有什麽技巧可言,死板,單調,就像在處理手頭要務一般,刻板,木然。可是,外人眼裏的那個沉穩男人此刻在為他的主人“排憂解難”,一臉甘之如飴,鞠躬盡瘁的樣子,奉天是滿足的,或許可以說是異常滿足。

喉嚨深處火燒火燎,十幾歲的少年正是欲望強盛的時候,陌飛雲感覺到奉天扣緊他腦後的手一緊,下意識的閉緊了眼。一股灼熱噴灑進喉嚨深處,帶著少年特有的味道,刺激著胃部陣陣**,喉頭緊縮。

奉天睜開眼,看著陌飛雲退開來,低低地咳著。片刻之後,又恢複成原來的模樣,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低頭為他整理衣衫。

奉天吃了些點心之後,秦伯親自領著奉天選了一匹駿馬。對馬,奉天很有眼光,而天地盟裏,好馬實在不少,他心情大好,挑了一匹黑色大馬,這匹馬野性難馴,看得出來馴服這馬花了不少功夫。

“這匹馬叫什麽?”

“慕容公子好眼力,這是前日其他門派送來的最好的一匹馬。原來是叫黑珍珠。”秦伯連忙道。

奉天笑著點點頭,“不如就叫夜騎好了,珍珠太俗氣,又太脂粉氣,不是他的性子。”

“夜騎……嗯,好名字。這匹馬……”秦伯話未說完,陌飛雲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奉天身後的黑馬。

“該啟程了。”

秦伯點點頭,侍從牽了馬往外走,奉天也就跟上。陌飛雲一身深藍的袍子,更像是江湖俠士了,麵容依舊沉穩。出了天地盟的精鐵大門,看著這樣的陌飛雲,奉天頓了頓。

看陣勢,他也大概猜得到陌飛雲的心思。戰場上什麽凶險的場麵沒有看過?要這些人跟著又有什麽意義?

“總算是出來了,二位可真是夠拖拖拉拉的。”萬鍾靈坐在馬上,笑看著二人。

這女子一身水綠衣裳,並不繁複,手上握著韁繩,也別是一番美景。

陌飛雲示意啟程,看著奉天上了馬,才徑自走到那匹棗紅大馬身邊,一躍而上。

萬鍾靈看著他,露齒一笑。

“萬姑娘請。”說著已經抖了抖韁繩,向山下走。

奉天望著前麵並肩策馬的二人,又看看身邊環繞著的十幾個護衛,心下有些煩躁。若說他現在可不像陌飛雲一樣瞻前顧後,他早有安排,自然是什麽也不怕的。可是到頭來卻還是被迫束手束腳,不得自由。

萬鍾靈側過麵頰看著陌飛雲淡漠的神情,微微皺了皺眉,“你真是惜字如金,對誰都一樣。”

陌飛雲頭一次聽到別人當著自己的麵這麽評價,不禁一愣,倒仍是沒有開口。

“我昨夜看到你和慕容公子在後山,還是有些吃驚的。”

陌飛雲側過臉看了她一陣,“怎麽?”

萬鍾靈笑了起來,“就是覺得很有趣,你們倒是不像朋友,像……主仆關係。”

“他身份高貴,沒什麽好稀奇的。”

萬鍾靈對於身份高貴這句話似乎有點排斥,江湖上沒有高不高貴這麽回事,要不然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如何混跡江湖?但是他當然不會跟他講什麽人人平等。“是他救了你?”

對於萬鍾靈的問題,陌飛雲以沉默作答。

“你們出現在後山的時候,我還真是有些吃驚,一個沉默,一個冷淡,明明很奇怪,又覺得你們二人站在一起出奇的和諧。怎麽說……感覺微妙。”萬鍾靈性格直率,想到什麽說什麽。

卻沒有想到換來了對方的一聲冷笑。

萬鍾靈怔了怔,“怎麽,我說錯了?”

“你可真是天真的像個孩子。”陌飛雲這話一出口,萬鍾靈也就脹紅了臉,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陌飛雲也就再也不開口。

奉天蹙眉,萬鍾靈臉紅的樣子帶著些嬌俏可愛。他可從來不知道陌飛雲會把女孩子弄得麵紅耳赤,他說了什麽……

“為何方盟主姓方,千金卻姓萬?”奉天開口問身邊隨行的人,奉天覺得這人看起來和陌飛雲有些神似,都有些麻木死板。

“盟主當年喜得千金,可是小姐幼時身子很弱,看過許多有名的大夫都說養不活,可是有一日一個算命先生說小姐的命硬,方家殺氣太重,就讓他去了方字上麵的點,後來小姐身子漸漸好起來,學武之後更是女中豪傑。”朱靖是陌飛雲親自挑選的護衛,相處時間雖不久,倒是有些默契了。也就留在陌飛雲身邊。

奉天點點頭,“江湖傳言,萬姑娘與十七公子天生一對,莫非早有婚約?”

“天地盟的人都知道,兩人青梅竹馬情同兄妹,盟主雖然想過二人婚事,可是小姐乃性情中人,願找一如意郎君,情意相通。”

奉天揣摩著。情意相通?飛雲不會和什麽人情意相通,就算是做戲也不會。可是要是人家小姐自己喜歡上的,那不管他陌飛雲是冷淡也好,不解風情也罷,都能死心塌地維護他。

看著這位神秘的慕容公子若有所思的樣子,朱靖也就不再開口。萬姑娘何等女子,自然是人見人愛。

天氣炎熱,奉天已經流了不少汗,但看前麵的二人恍若無事,奉天煩躁的揮了揮袖子,恰巧陌飛雲回過身來。

陌飛雲調轉馬頭靠過來,見奉天麵頰上滲了汗。

“前麵有個茶寮,坐下休息休息再走。”

奉天點點頭,白皙的麵頰他被日光曬得發紅,微微皺著眉。陌飛雲知他受不了這暑熱。

茶寮很小,擺在路邊上,由於比較偏僻,人也不多,隻有些過路的商人和江湖人。

陌飛雲撿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將奉天和萬鍾靈安置好,四下打量一番。奉天看著朱靖進了茶棚,不動聲色的悄悄試了毒。

奉天舉了杯子正要入口,陌飛雲一隻手橫過來將茶杯拿過去,又把自己沒有喝過的茶遞了過去。奉天也就接過來喝了。

茶不是什麽好茶,可是卻有江南特有的清新味道,水也是好水。

萬鍾靈愣愣看著默默無語喝著涼茶的二人,一陣失神。

陌飛雲看她一眼,“太熱了,喝一點,消暑。”

聽他這麽說,萬鍾靈才驚覺自己舉著茶杯卻忘了喝。應了一聲,低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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