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之所以改變計劃,卻沒有跟常慶波等人通氣的原因就在於,他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麵演示什麽鬼手的戲法。
這種事情是沒法較真的。
畢竟對方知道他的底細,一個從農村來的娃,上哪學的這些?
反而現在,當著桂少寧的麵,他可以隨意演示,也不怕被對方揭穿。
因為桂少寧對他一無所知。
至於說桂少寧最後會不會說出去,也得等他能活到最後才行。
而且李衛東所謂的戲法,也還沒有脫離江湖奇人的範疇。
君不見即便到了後世,科技那麽發達了,王大師之流照樣混的風生水起?
桂少寧一直死死盯著李衛東,似乎想看出點什麽。
直到過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
“誰讓你來的?”
“不知道。”
李衛東自顧的把手一握,輕輕一翻,再張開的時候,幹草團已經消失不見。
他拍了拍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跟桂少寧彼此對視。
此時的桂少寧要比照片上瘦弱,也更蒼老的多。
但他那雙眼睛,卻依舊有神。
再配上他那陰鷲紋,看上去有些嚇人。
“你覺得我會相信?”桂少寧再度出聲。
實際上,當他不斷拋出問題的時候,李衛東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畢竟如果桂少寧真的不在乎,壓根就不會跟他廢話。
“信不信由你,我是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人的身份。
我之所以進來,是有人花二十根小黃魚,讓我把你帶出去,當然是活的。
如果帶不出去,就讓你永遠閉嘴,那樣就隻有十根小黃魚了。
所以,你信不信我其實並不重要,我隻要保證能拿到小黃魚就可以了。”
李衛東一副認錢不認人的架勢。
問題是,桂少寧想死嗎?
如果他真想死的話,就不用熬到現在了,自我了結不是更痛快?
“這裏的守衛這麽嚴,你憑什麽自信能把我帶出去?”桂少寧問道。
“正所謂貓有貓道,狗有狗道,牛(鬼)蛇神各有道。
我能進來,並且還是跟你關在一個牢房裏,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人可以不在乎錢,不在乎糧食,但卻不可能連親人都不在乎。
想把你完整的帶出去,肯定麻煩了些,但看在能多十條小黃魚的份上,我肯定會用心。
所以,你要是配合呢,那大家都好。
不配合,那我就隻能一個人出去了。”
李衛東這番話也是明擺著告訴桂少寧,你要是還不相信,那就對不起了,請你永遠閉上嘴巴。
桂少寧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在沉思,在解析眼前這個叫侯三的奇人。
對,就是奇人。
光靠剛剛那一手,就絕對稱得上奇人。
至於說,十根小黃魚也好,二十根也罷,他都沒看在眼裏。
如果對方真的能把他帶出去,他可以給予對方更多。
問題是,眼前的侯三,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桂少寧被關進來也已經好幾年了。
這期間,或者說,從很早以前,他就跟常慶波這種人打交道,所以對他們的行事風格,了解甚深。
同樣,就算對自己人,他也一清二楚。
但從李衛東的身上,他既沒有看到對方的影子,也沒有自己人的模樣。
眼前的侯三給他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但隱隱的,他又能察覺到對方那股子自信,或者說傲氣。
仿佛,隻要自己相信了,他就真的可以把自己帶出去。
要不要賭一把?
桂少寧很清楚,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留給他的選擇也不多。
要麽死在這裏,要麽選擇屈服,老實把秘密交出去。
可他信不過常慶波那夥人,甚至也不信任自己人。
就在這時,他又見到對麵的侯三一拍腦袋。
“對了,有人托我給你帶封信,剛剛都給忘了。”
李衛東一邊說著,一邊當著桂少寧的麵,把手伸進衣服裏抓了兩把。
然後那封常慶波交給他的密信,就出現在手中。
看到密信,桂少寧眼睛縮了下,隻是他剛剛準備去拿,李衛東手一翻,那密信再度消失不見。
“不好意思,信呢,現在還不能給你,得等出去了才可以。
說實話,我信不過你們的人,萬一你看了這封信,相互勾結,把我給坑了怎麽辦?”
李衛東就這麽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密信裏的內容,其實連常慶波都不知道。
倒不是說他沒辦法打開,而是裏麵的內容都是被打亂的,沒有對應的閱讀方式,也就是密碼,短時間內,很難破解出其中的內容。
而常慶波也是通過抓捕的那名送信人口中知道,他們準備要營救桂少寧。
就連送信的人,也不知道密碼。
對這話,李衛東信了一半。
萬一這是個圈套怎麽辦?
或者密信裏,一並把送信人的身份也說了呢?
再來個暗號口令之類的,他豈不是直接就暴露了。
畢竟眼下,他是鬼手侯三。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他隻是把密信拿出來亮了亮,讓桂少寧心中的天秤往他這邊傾斜。
如此,就足夠了。
桂少寧深深的看了李衛東一眼,在見識了李衛東剛剛的鬼手表演,他並沒有懷疑對方的怎麽把密信帶進來的。
所以這封信的真實性,就很可觀了。
對於李衛東沒有直接把信交給他,他心裏雖然惱怒,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甚至表現出一副理解的模樣。
此時,外麵。
常慶波跟向天明正在討論著。
“你覺得他能成功嗎?”
常慶波站在窗戶前,目光望著遠處其中一棟牢房。
他知道,此刻桂少寧跟李衛東,就在那裏。
“隻要他能把信交到桂少寧的手上,就已經成功了。”向天明微微一笑。
從一開始,他就不信區區一個沒有經過專業訓練,頂多有點小聰明的李衛東,能夠從桂少寧這種老奸巨猾的家夥嘴裏套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說白了,李衛東就是用來釣魚的餌。
在他看來,桂少寧百分百能夠識破李衛東,知道是他們的人。
可那又如何?因為那封密信,本來就是真的。
在沒有密碼的情況下,他們的確看不懂上麵寫了些什麽。
但有個人能看懂,那就是桂少寧。
隻要桂少寧看了密信,無疑就上了鉤。
再通過他們的配合,桂少寧也會將計就計,跟著李衛東逃走。
如此,他們的計劃就等於成功的一半。
接下來才是重點。
他們已經安排好了人手,隻要桂少寧離開監獄,立馬就會悄悄跟上,暗地裏追蹤他,看他去哪裏,跟什麽人接觸。
這樣,他們就能順藤摸瓜,將營救桂少寧的人一網打盡。
甚至還能從桂少寧這裏知道那批秘密埋藏的物資下落。
可謂是一舉兩得。
至於說李衛東,壓根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也就汪振義非得上趕著湊上來。
要不然他們隨便找個人就能完成這個簡單的任務。
先前又是不看好李衛東,又是讓他當眾表演,不過是給他一個錯覺,讓他覺得自己很受重視,是完成任務的關鍵。
但實際上。
這局棋,是他們跟桂少寧對弈。
雙方都知道彼此的底牌,就看誰能技高一籌,笑到最後。
再不出去就隻會病死在監獄裏的桂少寧已經別無選擇,隻要他不想死,就隻能按照他們的劇本走下去。
所以主動權,其實在他們的手裏。
晚上,待桂少寧睡著後,李衛東躲在單薄的被窩裏偷偷的啃了個窩窩頭。
他的動作很小心,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再加上窗口呼呼往裏吹風的雜噪聲,就算桂少寧此刻在裝睡,也不可能聽到,更不會想到,他會在吃東西。
可惜,他隻能意識進入遊戲農場,那具身體也沒法在裏麵吃東西,要不然也不需要這麽麻煩。
因為第一次在牢房裏麵過夜,所以李衛東並沒有進入遊戲農場。
哪怕他親眼看到桂少寧已經很虛弱,根本不可能給他帶來傷害,但仍舊沒有放鬆警惕。
第二天,李衛東醒來的很早。
或者說,他昨晚就沒睡好。
主要是身子底下的幹草很不舒服,被子又薄,牢房裏也很陰冷。
就算是個壯小夥子,在這裏待的時間長了,身體也會慢慢垮掉。
他現在都有些佩服桂少寧,在這種環境裏還能堅持好幾年。
由此也能說明,他有很強的求生欲跟意誌力。
這樣性格的人,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後,肯定會牢牢抓住。
相比李衛東早早醒來,坐在那裏把玩著那封密信,桂少寧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爬起來。
在這裏,是沒有所謂早飯的,基本上中午一頓,下午一頓。
桂少寧看到他手裏的密信,問道:“侯三先生,您就不好奇裏麵寫著什麽?”
“好奇啊,我還偷著拆開看了,不過看不懂。”李衛東直言道。
他在桂少寧醒來後,特意拿出密信,就是為了吊對方的胃口,掌握主動權。
桂少寧笑了笑,也沒有提出幫著看。
因為他也知道,隻要沒出去,李衛東是不可能把密信給他的。
而自己眼下逃出去的希望,也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而且聽了他的話,桂少寧又多了幾分信任。
李衛東把密信收起來,站起來伸了個攔腰,活動了下身子,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
“侯三先生,您打算什麽時候帶我出去?”
桂少寧顯得有些急迫。
“不著急,根據我打探到的消息,這裏五天出去放一次風,距離下次放風,還有兩天的時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李衛東隨口說道,仿佛輕輕鬆鬆就能離開一樣。
當初進來的時候,常慶波就跟他約定好,在放風那天,會故意給他留出機會來逃跑。
甚至連時間,路線,都給他規劃好了。
隻需要他照本宣讀就可以。
同時,按照約定,他帶著桂少寧離開監獄後,會先去他自己藏了衣服等東西的地方換裝,然後等到天黑,去往附近的一處果園。
在果園裏,有個沒人住的破屋子,那就是常慶波提供的第一個安全落腳點。
到了這裏,他的任務基本就完成了。
因為接下來,按照計劃,常慶波等人會發現他跟桂少寧逃跑的事情,循著蹤跡追了上來。
之前李衛東講了條件,要了槍。
所以常慶波允許他到時候朝天放兩槍,然後假裝自己受傷,留下來掩護,讓桂少寧趁著黑夜,獨自逃跑。
為了讓桂少寧有力氣逃跑,常慶波還體貼的在那個安全屋留下了食物水以及特效藥品。
可以說,這件任務需要李衛東發揮的並不多。
最後再來個慷慨就義,屬於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去找汪振義領賞了。
但那隻是常慶波的計劃,卻不是李衛東的計劃。
從他假扮侯三開始,事情的走向,就已經不是常慶波等人能夠左右的了。
李衛東之所以不聽從指揮,擅自改變計劃,除了為自身安危著想外,還有就是真心想完成這個任務。
目的同樣有兩個。
隻要找到了那批秘密物資,他作為汪振義推薦的人,汪振義的主要功勞就少不了,完全可以更進一步。
另一個,則是李衛東也在打那批物資的主意。
畢竟按照常慶波的話來說,那批物資,很重要,裏麵必定少不了金銀珠寶。
而他眼下恰好需要黃金來開墾新的土地。
光靠催熟人參,短時間內也就隻能開墾出一兩格土地,無疑是杯水車薪。
可如果找到那批秘密物資,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截取一些。
到時候,不說把十八格土地全部開墾出來,至少也能完成大半。
有了這麽多的土地,他就再也不用擔心不夠用了。
這才是他擅作主張的原因。
為此,他在跟汪振義分開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句。
問他是不是一定要按照常慶波的計劃進行,如果他有更好的辦法怎麽辦?
當時汪振義並沒有訓斥他,而是沉思了片刻,告訴他,在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隻要不是故意把桂少寧放走,到時候即便出了問題,他也可以替他擔著。
很顯然,汪振義也知道他不會老老實實的。
正是有了汪振義的保證,他才敢如此。
所以,隻要等離開了監獄。
那麽,誰是黃雀,誰是螳螂,誰是蟬,可就不一定了。
時間緩緩流逝。
很快就到了放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