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嚇人
當我看到湖水不遠處那一片依稀的房屋時,不確定那些房屋是不是還有人居住。塔兒湖的總體麵積很大,從很多年以前開始,水量的減少讓湖泊的大部分都變成了不毛之地。因為幾年前小毛跟著陸放頂來過塔兒湖,他們肯定也對塔兒湖周圍的地形進行過勘察,所以兩次塔兒湖行動,我都沒有走的太遠。
我想了想,也沒想起來小毛跟我說過塔兒湖附近有沒有人。不過,那片水波**漾的湖水,是生命的源泉,隻要有水的地方就會有植被,也可能有人。
我實在太累了,饑渴交加,很想填填肚子。我加快腳步,一口氣走到了湖水跟前。
湖水裏麵有沉澱物,伸手在水裏輕輕一碰,沉澱物就上下浮動,看著就讓人下不去嘴。我倒不是怕水髒,隻是害怕水不幹淨,喝了會鬧肚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拉肚,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我是很渴,不過還沒到快渴死的地步,我不由自主的就朝那邊的一片低矮小屋望過去,如果這地方還有人的話,我可以喝一點燒開的水,如果真沒人住,那我再回來就是了。
想到這兒,我暫時忍著口渴,邁步朝那片低矮的小屋走過去。
月朗星稀,月光灑落下來,把那片小屋撒上了一層銀霜。等到走近了一點後,我看到這些小屋遠看著雜亂,但其實錯落有致,房屋和房屋之間留著不寬也不窄的過道,顯然是一個小村落。
我低頭看了看手表,之前昏睡了一場,又趕了這半天路,手表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了。村子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什麽聲音。
小屋都很破舊,而且一看就知道建造曆史已經不短了,隨處可見修葺過的痕跡。周圍黑燈瞎火,又沒有半個人影,我也不好隨便開口亂喊,就跑到一排小屋前麵,輕手輕腳的看了看。
這些房屋的構造簡單又普通,前頭是一個小院子,後麵是幾間住人的房,兩排房子結構都差不多。我在一間小屋跟前伸了伸頭,還沒看到有什麽動靜,從後頭那排房子處,傳來了幾聲狗叫。
小村寧靜的夜晚被狗叫聲給打破了,突如其來的叫聲讓我嚇了一跳,但隨後心裏就很激動,村子裏既然養的有狗,那麽肯定有人居住。
我還沒有來得及想辦法去叫門,對麵那個院子的小門,從裏麵被打開了。我看見一個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女人,抱著一個孩子透過被打開的院門望向我。
估計是剛才的狗叫聲驚動了小院的主人,我趕緊就走了兩步,跟對方說了自己的來意。
“我需要一點水,還有一點吃的,什麽吃的都行,填飽肚子就可以了。”我一邊說,一邊在身上翻找,我們出來行動的時候,隨身是不帶什麽亂七八糟沒用的東西的,我記得褲兜裏有一點交過路費剩下的零錢,伸手拿了出來,遞給對方:“身上就這麽點錢了,買一點吃的......”
這個年輕女人沒有回話,小村如此偏僻,平時肯定沒有外人過來,她對我抱有戒心,這是很正常的事。我咳嗽了一聲,想跟對方再解釋解釋,可是當我又看了這個女人一眼之後,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
她有點眼熟?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刻被我自己給否定了,塔兒湖距離內地萬裏之遙,我怎麽可能在這兒有認識的人。可是,我總是覺得,她真的有點眼熟,甚至我還感覺,她一定隱藏在我記憶的深處。
我的腦子自然而然的開始回憶,回憶到底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人。但我想不起來。
這個女人很年輕,皮膚本來應該挺白皙的,隻不過這邊環境不好,生存肯定艱難,每個成年人不管男女,都要承擔沉重的體力勞動,所以她的臉色不怎麽樣,臉龐也被曬成了小麥色。
她的模樣,其實是很端正的,細眉毛,大眼睛。可是,我怎麽看她,都覺得她的眉宇之間,有一抹難言的愁緒。
我的腦袋都想暈了,可就是想不起來這個女人是誰。
“給你吃的,不要你的錢。”這個女人看看我,又看看我手裏遞過來的那些零錢,輕輕搖了搖頭:“不要你的錢。”
當我聽到她的話的時候,頭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這個女人的口音,是地地道道華陽那邊的口音。華陽市區連同周圍的幾個縣,說的都是這樣的話,我從小在華陽長大,不可能聽錯。
事情就是這麽巧?距離華陽萬裏之外的塔兒湖,竟然有華陽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這個女人轉身走到小院裏麵。院子裏沒點燈,借著月光,我看見她可能是到夥房裏拿吃的。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幾個黑乎乎的東西。
“吃吧。”這個女人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我,我看了一眼,她拿的好像是在火灶裏燒黑的土豆,又像是烤糊的雜麵饃饃。
“謝謝了。”我接過她遞來的食物,雖然這東西看著黑不溜秋的,根本沒什麽食欲,不過隻要能填飽肚子就是萬幸。
“你一個人到這裏來的?”這個女人輕輕拍著懷裏的孩子,問道:“晚上有地方住?”
“沒有。”我搖了搖頭:“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找到住處。”
“你可以在這裏借宿,不過......”這個女人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孩子,說:“你要幫忙,幫我照看一下小孩。”
“這個......”我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一時間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孩子不留神摔了一下,摔的很疼,我得一直抱著她,不能丟手......”
“聽你的口音,你是......是從華陽來的?”我暗自皺起眉頭,岔開話題,問道:“說話聲音很像是華陽人。”
“嗯,我是華陽人。”這個女人肯定能聽出我的口音也是華陽口音,但她好像沒感覺有什麽奇怪:“我叫山秀。”
“山秀......”
“你要在這裏借宿嗎?要幫我照看一下孩子嗎,我累得很,想歇一歇......”
這個女人的神情,眼神,都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柔弱和可憐,她提出的要求,讓人沒辦法拒絕。但是,在我細細的念叨著她的名字時,不知道被塵封在腦海中多久的記憶,突然就浮現了出來。
這一瞬間,我的頭皮就麻了。
我隱隱約約的回想起來,一個叫山秀的人。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很小。我們老家村裏,有一個女人,生的第一個孩子夭折了,第二胎剛剛懷上,丈夫去山裏摘山貨的時候不幸遇難。她公婆不想讓她改嫁,所以都勸她,留住肚子裏的孩子。
後來,這個女人生了孩子,家裏沒男人,裏裏外外都要靠她去勞作。她的孩子長到一歲多的時候,有一次收包穀,家家戶戶都在院子裏,屋頂上曬包穀,她幹活的時候,忙的有些暈頭轉向,沒看好孩子,一歲多的小孩兒頭朝下從**摔了下來。
孩子直接就沒氣了,這個女人哭的那個慘。她公公婆婆非常惱火,怨她沒看好孩子,堵在門口大聲小氣的罵。
這個女人最後神智可能就不正常了,天天抱著一卷破布裹起來的繈褓,在村裏來來回回的亂走。她公婆不管她,靠村裏的好心人給她飯吃。我那時候太小,四五歲的樣子,總是能在村裏看見這個瘋女人,隻不過沒往心裏去。
後來,這個瘋女人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有人說,她讓外麵的人給領走了,也有人說,這個瘋女人死在了後山的一道山溝裏。眾說紛紜,反正都是瞎咧咧,沒有人親眼目睹她的下落。
在我的印象裏,村裏的那個瘋女人,就叫山秀。
“孩子不動了,好些天,都不動了......”這個女人看我一直不說話,就輕輕的朝這邊走了兩步,說:“她不動,身上有臭味,我想給她洗澡,可她眼睛都不睜,後來有個老道士,能治孩子身上的臭味,他給孩子灌了水銀,果然就......果然就不臭了......隻是她頭上的傷口總是長不好,你幫忙看看,看看還能長好嗎......”
她一邊說話,一邊側過身,把懷裏的孩子給我看。我心裏本來就在犯嘀咕,一看到她懷裏的孩子,我的頭都要炸了。
這個女人抱著個死孩子,估摸也就一歲多點,小孩兒的臉上,脖子上,都有一塊一塊的水銀斑。
我著實被嚇住了,噔噔的退了兩步。與此同時,我突然又察覺出一個很要命的問題。
如果這個女人是山秀,那麽她的事兒發生在二十來年前,她不可能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這麽簡單的問題,用腳後跟想想都能明白,可是我現在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腦子好像反應的很遲鈍,竟然還在這裏判斷這個女人是不是山秀。
這個時候,我腦子裏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跑。不管怎麽樣,先跑了再說。
我打定主意,唰的把手裏那幾塊黑乎乎的饃饃丟掉,轉身撒丫子就跑。
“來去匆匆,不多坐會兒了?”
就在我轉身狂奔的同時,那個女人身後的小院裏,傳來了一道聲音。一聽到這陣聲音,我不由自主的頓住腳步,慢慢的扭頭望去。
這一眼望去,我似乎連一步都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