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鬼吞釘
聽了報信人的話,我知道一定是有事了。天天不是那種閑著沒事幹的人,既然喊我過去,就有她的理由。
“我也跟著看看吧,要是真有事,說不定還幫點忙。”長壽整了整衣服,跟著我一塊兒鑽出了帳篷。
報信人開車帶著我們,朝著營地的東邊飛馳,車子開的非常快,大概有四五公裏之後,我看見了他們的另一輛車。
隊伍裏的人聚成一堆,站在車子附近,在小聲議論什麽。等我們的車停下來,他們就不吭聲了。但是,我下車的時候,總覺得這幾個人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
天天站在車子的另一邊,我走過去,一眼就看見她腳下躺著一個人。我估計,應該是死人,臉上蓋著一件衣服。
“出什麽事了嗎?”
“我們尋找到這兒的時候,發現了這個人。”天天蹲了下來,掀開地上那個人臉上蒙著的衣服,說:“說不清楚,隻能讓你自己來看看。”
當我看到這個人時,頓時就明白隊伍裏的人為什麽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這個被衣服蓋著的人,果然已經死了,隻不過,他的樣子和我一模一樣。天天,包括她隊伍裏的人,可能都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在他們看到兩個看上去完全沒有區別的人的時候,有點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一瞬間,我的腿好像就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人已經死了,我卻能分辨出來,他是病人。
一種從腳底板涼到心口的感覺,在腦海中急速的萌生蔓延。看著病人,就好像看見自己的屍體擺在麵前。
他不是退出了嗎?不是離開了嗎?在他離開之前,還專門跟我道了別。他應該大徹大悟了,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不需要什麽,他寧可什麽都不索求,孤身一人,浪跡天涯,去過平淡又平靜的生活。
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任昂?他為什麽會死?
天天他們發現了病人的屍體之後,可能就沒有亂動,一直在等我過來。病人的額頭上有一片已經幹涸的血跡,血黏住了頭發。
隊伍裏的人搞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長壽也搞不明白,他看了看我,小聲問道:“這個人,和你有關係嗎?”
“我認識他,認識而已......”
長壽沒說什麽,蹲下來慢慢的檢視著病人的屍體。病人的胸口有一個很深的傷口,血已經把上衣全部都浸透了。
這時候,我好像連蹲都蹲不住了,和犯了焦慮症一樣,坐立不安,又渾身沒勁兒。天天把我扶了起來,讓我在副駕坐一坐。
“喝一點,提提神。”她遞過來一罐紅牛,可是我的手在發抖,連易拉罐都打不開。天天幫我打開,等我喝了兩口之後,她才說道:“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是個意外,我沒想到會認識你,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話。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覺你和地中海,乃至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你不簡單,你有故事。”
“我不太喜歡這個故事。”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恢複了一些,病人的死帶給我的衝擊,溢於言表。
他像是一麵鏡子,看見他,就如同看見了我。他經曆過的,我經曆過,他走的路,我也在走。可現在他死在了任昂,我仿佛也能看到自己的結局。
“你放心,我不會問你這是怎麽回事,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大或小的秘密。”天天握了握我還在發抖的手:“隊伍裏的人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在副駕坐了有十分鍾左右,長壽站起身,對我輕輕擺了擺手。
“有人殺了他。”長壽指著病人已經完全被血浸透的胸口,說:“隻有這一處致命傷,一刀斃命,殺人的刀被抽走了,否則,他可能還不會死的那麽快。”
“已經不可能查找到有關凶手的線索了吧。”我晃了晃頭,病人本身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被人圍追堵截了那麽久,還可以從容逃脫,能殺他的人,必然也不是普通人,凶手應該做了充分的準備,把能消除的線索全部抹殺了。
“是,沒有什麽線索,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長壽說:“這個凶手很厲害,而且心特別狠,你看看這裏。”
長壽拿了一瓶水,倒出來一點,把病人額頭上已經幹涸的血跡擦了擦。血跡被擦掉之後,我看見病人額頭上方,好像按著一枚紐扣。
那不是紐扣,而是一枚釘子,類似這種釘子,我在塔兒湖附近的無名古城裏見過,還收藏了兩枚。
不過,病人額頭上的釘子,和無名古城發現的釘子,還是有點區別。眼前這枚釘子,不是永生青銅鑄造的,釘子像是黑鐵,釘帽上麵有一個略微扭曲的圖案。
釘子被直接釘到了骨頭裏,拔都拔不出來。長壽問我,要不要把釘子取下來,我心裏很亂,完全沒了主意。
長壽找隊伍裏的人要過來一個工具箱,拿了把鉗子,一點一點的把病人額頭上的鐵釘給取下。釘子的釘帽很大,卻很短。
釘子是六棱形的,很尖,釘帽上的血跡被完全擦掉以後,我看見那個扭曲的圖案,好像是一張很誇張的鬼臉。
“長壽,你認識這種釘子?”
“死者應該學過遷識之類的秘術,所以就算他死了,意識一時半會也不會消失。殺他的人為了徹底滅口,用這枚釘子把他的意識封住了。”
“有辦法化解嗎?”
“沒有辦法,他的意識現在可能還沒有完全消失,但被封的很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等到他的屍體開始腐爛,意識也跟著一起渙散,最後,等於形神俱滅。”長壽慢慢的看著那枚釘子,說道:“隻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出乎意料。”
“什麽?”
“這種釘子,是我們象雄人鑄造的。”長壽小聲的解釋道:“釘帽上這個圖案,是象雄傳說裏的一個凶神,叫做鬼吞,專門吞噬人的靈魂。據我所知,除了象雄的鬼吞釘,沒有任何法器能滅殺人的意識。”
我理解長壽的想法,他始終都認為,自己的家族,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帶有象雄血統的家族,在家族的人先後去世之後,自己也就變成了最後一個象雄人。象雄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了,如果不是家族曆代相傳的那些象雄書籍,長壽也不會知道象雄的曆史以及一些傳聞。
但是現在,有人用象雄的鬼吞釘殺人滅口,長壽就彷徨無措,他搞不懂,到底是什麽人,從什麽地方獲取了這樣失傳許久的象雄秘術。
“有些東西消失了,或許不會消失的那麽徹底吧。”我心裏知道,象雄並沒有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即便留下的痕跡很淡,可依然留有痕跡。班達覺也是古象雄的秘術,在象雄消失了這麽多年以後,會班達覺的人不止一個兩個。
有些塵封在腦海中的線索,逐步的清晰了。我敢肯定,長壽絕對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象雄人。陸放頂和趙三元都會使用班達覺,他們的班達覺,是二十多年前那個無名氏傳授的。
無名氏,百分百是象雄人。
“我不知道你跟死者的關係怎麽樣,隻是以我的想法......”長壽看著我沉默不語,在旁邊小聲的提醒道:“死者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五六個小時以前。五六個小時,凶手足可以逃走,而且我們已經追不上了,我隻是認為,凶手要是真的走了,可能是件好事,要是他還沒走......”
長壽的話,沒有說透,不過我已經明白了。就是因為病人跟我完全一模一樣,長壽下意識的會感覺,凶手殺掉病人以後,會不會把我當成下一個目標。
“生死有命.......”我沒有躲藏或者逃走的想法,凶手如果逃了,這裏平安無事,凶手如果還在隱藏,那麽我不管躲到哪兒,都躲不開對方的追擊。
我現在所關心的,是病人為什麽會被殺。畢竟,他曾經走過一條我現在走的路,我們不僅麵貌,性格很相似,甚至連命運似乎都像是批量定製出來的一樣。有些問題,我得琢磨琢磨。
長壽把屍體檢查的很仔細,除了那枚鬼吞釘,凶手再沒有留下任何物品。我想不出來,凶手殺掉病人的動機和理由。
不過,想了一會兒之後,我覺得可以反推一下。凶手殺掉病人的目的,應該跟病人這次突然來到任昂的目的有關。如果能知道病人來任昂的目的,那麽,就很有可能推斷出凶手殺他的動機。
我敢肯定,病人一定是來找我的,因為他知道我會按照算命瞎子提供的資料和線索,到任昂這裏尋找大鵬銀城的遺址。
他來找我,幹什麽?
病人已經打算徹底抽身退出這件事了,他不可能跑到任昂來給我幫忙。我抬眼朝四周看了看,荒涼又廣袤的高原,像是一片生命禁區。
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無人區,我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我大概能猜出來,病人跑到任昂這裏是要幹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