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一字核心

任昂是一片無人區,所有的遠程通訊設備都沒有用了,這等於是一個與外界斷絕了所有聯係的地方。

病人跟我道別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很疲憊,他要退出。他不可能再參與任何實質性的行動,絕對不可能。

在這樣的情況他,他突然來到任昂,就隻有一個可能,他想告訴我什麽事情。沒有通訊設備,他聯絡不上我,隻能不遠萬裏的來任昂找我。

隻不過,他沒有成功,就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被人殺掉了。

他想告訴我什麽?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他要告訴我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可他現在死了,意識也被禁錮起來,誰都沒有辦法,隻能看著他一天天腐爛,然後身軀和意識徹底的消亡。

“長壽,再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我不甘心,很不甘心,我估摸著,病人在來任昂之前,或許能感應到這次的旅程不會順利,充滿了危險,但他還是來了。他準備傳遞的信息很關鍵,我希望他還能留下一些有價值的線索來。

我和長壽又把病人的屍體檢視了一遍,檢視的非常仔細,不會錯過任何細節。但是沒有用,所有的痕跡都被抹殺了,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這條線,就這樣斷絕了?

我坐在病人身邊,看著他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特征的軀體,腦子裏全都是兔死狐悲的悲戚。我在想,我的明天,我的結局,會不會......也是這樣。

“我認為,咱們是不是還要再找一找。”長壽小聲的提醒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徒步從內地跋涉到這裏,一定會有交通工具。”

長壽的話果然提醒了我,任昂這裏這麽荒涼,數百乃至上千平方公裏的無人區,如果不是自駕,幾乎不可能到達任昂地區的腹地。

我找天天先借了一輛車子,帶上長壽,就以病人死亡的地方為中心,朝四周尋找。病人開車來到這兒,車輛就是很顯眼的目標。開車的時候,我心裏感覺還有一點希望,病人很機警,如果他想留下什麽線索,應該不會隨身攜帶,他知道自己要是被人追上,對方必然要進行仔細的搜查。

我們找出去了大概有不到五公裏的時候,在正東邊發現了一輛已經燒的麵目全非的車子。這應該是病人開來的車子,被凶手燒掉了。車子燒的隻剩一個焦黑的大架,即便有什麽線索,也毀於一旦。

長壽在燒毀的車輛附近慢慢的看了一圈,他說,病人開車走到這兒的時候,發現有人追擊,車輛的目標太大,尤其是在這種廣闊的地域,一旦開車被盯上了,就很難甩脫敵人。算算時間,病人死亡的時候是淩晨五點左右,那麽他棄車逃走的時間,估計是三點半到四點之間,在那個時間段,行車必須要開車燈,車燈一開,自己就變成了一個明顯的目標。

所以,病人棄車逃走,是個明智的選擇,兩條腿必然沒有四個輪子跑的快,但隻要跑到地勢險峻的地方,性能再好的車子,也隻能望而興歎。

我很失望,失望的同時,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難受。我和病人交往並不算多,滿打滿算,一共見了可能有五六次,然而,同樣的命運讓我能夠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他的死亡,帶給我的不僅僅是傷懷,還有很重的危機感。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我隻是想和你說一些話。”長壽看著我的情緒如此低落,在旁邊說道:“這些話是古象雄鼎盛時期,一位班達家族的大覺所說的。那位大覺一向以睿智著稱,他說,天地之間沒有完全一樣的東西,如果他們完全一樣,那他們的命運也會完全一樣,上天和神明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東西有相同的命運。”

聽到長壽的話,我心裏突然有所感觸。在我剛剛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模一樣的人的時候,我所接受的觀點就是,人的本性和本能會驅使他全力毀滅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利益。

然而,後來的一些經曆,撼動了我的認知。至少我已經見過不止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我們彼此之間沒有發生矛盾和衝突。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可能會相隔千裏,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城市,相互沒有糾葛。

但事實並非如此,即便我們之間沒有殺戮,他們卻依然死了,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死亡。我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直到長壽和我說了這些話之後,我才一下子感覺到,這可能是一個規律。世界上不會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或者一模一樣的東西,假使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真的出現了,那麽,不管如何,其中一個一定會死掉。

“不要再多想了,已經發生過的事,尤其是那些我們無力去改變的事,想的再多,也隻是給自己徒增壓力和煩惱。”

“不想了。”我把尋找的範圍擴大了一點,大概還是不死心的緣故,我覺得現在不趁機多找找,等到時間一長,那麽這裏的自然環境都會把可能存在的線索給抹殺掉。

我們兩個人慢慢的在周圍找,找的很細致,幾乎是一厘米一厘米的搜索著。病人的車子被燒了,附近也找不到什麽。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距離車子大概有不到十米之處的一些石頭,引起了我的注意。

石頭都是很普通的石頭,在這個地方隨處可見。猛然看上去,這二三十塊石頭好像淩亂的散落在地麵上,但如果用心的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石頭被人擺放過。石塊排列的順序並不明顯,看了很長時間,我感覺那依稀是一個字。

情況是很明顯的,病人棄車之後,匆匆忙忙的在這裏略微擺放了這些小石塊。隻有這種自然的東西,才不容易被發現,不容易被懷疑。

我看了很長時間,越看越能肯定,這些石頭組成了一個歪歪斜斜的“蘇”字。

當時的情況應該很緊急,病人不敢停留的時間太長,凶手在後麵追擊,一旦在某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過久,就會引起懷疑。在那樣倉促的環境裏,病人隻能勉強留下了這個字。這是唯一的線索,而且,這個字可能是病人要告訴我的事情的核心。如果時間充足,病人可以慢條斯理的和我說個清清楚楚,可他沒有時間,他隻能撿著最要緊的核心線索給我留下這個標記。

想用一個字去推敲,看起來很困難。但麵前這個歪歪斜斜的蘇字,明顯是個姓氏,我的腦海中立刻蹦出了蘇世仁這個人。

我隻能推測出來,病人留下的這個蘇字,指的是蘇世仁,可是再推測下去,我的大腦就癱瘓了。一個名字可以引申出來的含義太多太多,多的讓人頭暈目眩。

蘇世仁是好人?蘇世仁是壞人?蘇世仁是幫助我的?蘇世仁知道什麽秘密?蘇世仁是始作俑者?蘇世仁深藏不露?

我隻想了幾分鍾,立刻停止了思考,如果沒有別的旁證,就靠自己在這兒瞎胡想,那麽很可能會想錯,產生誤判。

大事件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任何誤判所帶來的後果或許都會非常嚴重。

不過,病人遺留的這個線索,讓蘇世仁完全浮出了水麵。這個人,需要好好的查一查。

我要做的事情,可能還有很多,那種打算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念頭,逐漸在心裏打消了。不管怎麽樣,任昂這裏的事情了結了之後,我必須要回去一趟。

我和長壽按原路返回,等走到原來的出發地點時,沒看到天天的隊伍。地麵上有輪胎轉彎的痕跡,看著方向,應該是朝營地那邊開走了。

我們倆也開車回營地,但是車子啟動之後,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天天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大概知道,為了找一個人,她可以不顧一切,她的性格和柔弱的外表並不相符,可以說,她很有耐性,也很有毅力。我跟長壽去查找線索,時間肯定不會特別長,天天應該不可能連這短短的一兩個小時都等不住,提前帶著人回營地。

如此一來,我就有點警覺了。

我把車速放慢,同時把自己的想法跟長壽說了,現在情況撲朔迷離,殺掉病人的凶手究竟有沒有徹底離開還不得而知,一切都要小心從事。

我們倆走到距離營地還有四五百米的地方,就把車停下來。長壽帶著我從另一條路上向營地迂回,我們倆隱蔽行蹤,不聲不響的靠近營地。

營地很平靜,遠遠的還能看到天天他們那幫人都在營地裏。有人在燒水做飯,嫋嫋的炊煙盤旋著從營地升騰起來。

“看來,是你多疑了。”

“小心一點,總沒錯的,沒事最好。”看著營地一切正常,我的心也鬆下來:“走吧,回去開車。”

我們回到停車的地方,把車子開走。因為覺得沒什麽事了,我加快了車速,一直等到車子開到營地旁邊的時候,營地的那幫人還坐在原地。

“不太妙。”長壽一把拉住我:“停車!”

我猛踩了下刹車,車子硬生生的停在了營地的邊緣,距離這麽近,我看見隊伍裏的那些人坐在一頂帳篷跟前,都伸著頭,目不轉睛的朝帳篷裏麵觀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