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肖晴朗仍不肯放開那想要搶奪過來的手術刀。

白茵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鬆開了手。

肖晴朗鎮定自若地自己按壓傷口,找出創可貼,慢慢纏上,手法嫻熟得讓人心疼。

“對不起。”

她在為肖晴朗的傷道歉,也在為自己剛才那種幼稚的行為道歉。醫生很早就說了她幾乎不可能再從事什麽精細的活動,是她不甘心,不願意麵對而已。

“沒關係。”肖晴朗低低的回應著。他心裏的難過與悲傷不比她少,他非常清楚地明白,她回不去了。

按壓傷口的手指一鬆開,纏好創可貼的傷口還是立刻滲出了血,可見傷口非常深。

白茵陳很內疚自責,她不由得上前兩步,伸出手,握起了他的手,想受傷的手指捧至眼前,想要細細看看。

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即使是以白茵陳身份去做這個動作也不違和。而她的下意識的關切也透出一股熟悉的親密感。然而肖晴朗卻突然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掙開,直接將手收了回來,似乎是在躲避她的接觸。

本來沒什麽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尷尬無比。她低下頭不讓肖晴朗看到表情,轉過了身。

肖晴朗真想揪光自己的頭發,他為什麽要躲避?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動作不妥?或許在他心裏,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隻屬於司空青?

眼前的她低垂著頭,細長的脖頸仿佛在訴說著無言的委屈。他自責加心疼,他想道歉,他想說對不起,他想緊緊地抱住她,安慰她,就像以前一樣。

他伸開了胳膊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背對著他的白茵陳向前跨了一小步,低聲說:“送我回去吧。”

他立刻收回了手,回答道:“好。”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看得到她通紅的雙眼,和隱忍的眼淚。

他不知道她是在為自己以後不能再拿手術刀而傷心,還是她對自己還有期待卻期待落空而傷心。

他不敢問。

他隻知道,她單純地是白茵陳的時候,每一天都很開心,在任何一個舞台和節目都能閃閃發光,在任何一部戲裏都有著令人驚歎的能量。

但這一切,在她恢複了江月白的記憶之後,**然無存。

今天手術刀的嚐試,更是宣告江月白二十多年的努力白是無用功。

下車,道別。

再也沒有以前無話不談的親密,隻有著說不出的猜忌和無法言說的尷尬。

肖晴朗無力地癱在車子後座,心裏長長的歎息著。他知道,是時候想辦法讓她振作起來。

白茵陳在外麵擦幹了眼淚,調整好情緒,才打開了家門。司空青居然也在,正與她的父母一齊在客廳聊天說笑,茶幾上是一堆水果零食,居然還有瓜子。

她從未見過如此有煙火氣息的司空青,在他印象中,莫說嗑瓜子了,就算是與人閑談他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司空青看到了外麵監控,知道是肖晴朗送她回來。隻是,大家是一齊離開江華的,她為什麽晚了那麽久?

她跟肖晴朗,難道……

他臉色沉了沉,站了起來。她神色難掩疲憊與悲傷,眼睛明顯哭過。

她淡淡地與他打了招呼,與父母打了招呼,隻說一聲很累,便上樓休息。

杜采微是十分不滿女兒這個態度的,她跟著上了樓。

“囡囡,你看你,臉色這麽憔悴,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已經太久沒有人叫她囡囡了,她的眼睛又是一紅,幾乎又想大哭一場。但是母親就在跟前,有什麽好哭的呢?

她勉強地笑了笑:“媽,我沒事,你別擔心。”

杜采微說:“你別想著瞞我。我今天跟阿青聊了很久,我問了很多你的情況,他什麽都跟我說了。”

“我知道這段時間為了照顧你的情緒,是沒有給你安排工作的。媽不是逼你,但總是這樣無所事事的,不行啊。”

“你要是有什麽心事,跟媽說說,心裏也會好受一點。”

杜采微在她床邊坐下,幫她理了理頭發。

她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江華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她歎了口氣,說:“媽,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杜采微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怎麽問你都不說。你要是什麽事也沒有,怎麽會這麽累?”

“你是去把阿華的店給砸了,才這麽累的吧?”

白茵陳立刻從**彈了起來,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突地醒悟過來:“司空青居然連這個都跟你們講!”

說完便要下床,似乎要找司空青算賬去。

杜采微拉住他:“怎麽,你的事,他還不能跟我們說啊?”

“囡囡,我知道你心裏恨你哥。這幾年的確是因為他不懂事,害我們老兩口過了幾年苦日子。”

“但我們也知道,他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追債的人怎麽可能會放過他?”

“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他欠下的錢也全部還清了,也是時候讓他回到正常的生活狀態了。”

“再說了,阿青也說了,他已經懺悔,他會改。他還說會找機會來當麵向我們道歉。”

白茵陳臉上明顯有氣,她說:“媽,他道歉是應該的,而不是他知道道歉我們就應該高興萬分!”

“別說他現在還沒道歉,就算道歉了,我們也有不原諒他的權力!”

杜采微勸道:“你這孩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們,但畢竟是一家人,也不好鬧得太難看的……”

白茵陳大叫:“誰跟他是一家人?我們跟他不是一家人!我的家人隻有我爸,我媽!”

杜采微歎了一口氣:“既然是你知道還有你爸,你也好歹替你爸想一想。”

“你爸是知道阿華那孩子沒學好,對不起我們母女,他是想替阿華說情都不敢的。”

“但是我怎麽會不明白他的心思,這倆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再說了,阿華為什麽沒管教好,那還不是因為當初父母離異,說到底還是上一輩的事,連累到了子女。”

“你爸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裏也不好過的。”

白茵陳看著眼前的母親,由於勞累而比同齡更蒼老的臉,更多的白發。她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