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不再用劍格擋,隻以鬼步之法遊走,隻是三招兩式,漸漸覺得不如方才措手不及,藍和尚每每覺得自己會一擊必中,偏偏韓逸閃到了下一個方位,仿佛身法登時快了許多,不由“咦”了一聲!

韓逸在身法騰挪之間已經將藍和尚武功路數看明白了個大概,隻因方才藍和尚的那一聲斷喝,讓韓逸有所醒悟,心中想到,既然他所使功夫被叫做“奪目兵藝”,那麽“奪目”二字當是眩人心神之意,我凝神他的出招進招,必定會為他雙錘之上的氣勢所攝,這樣眼亂紛雜,擾亂心性,我又如何能夠伺機將他擊敗?

韓逸如此一想,當下靈台靜照,多年來習練無極門內功的底子漸漸閃現出來,有如一尊如來,坐鎮心中!

韓逸隻覺那藍和尚手中的雙錘不知不覺間也慢了下來,敵人千變萬化,我自巋然不動。

藍和尚見韓逸慢慢地扳回了敗象,心中又驚又急,心中想到,“這小子三招兩式之間便取了二弟性命,果然手頭上有兩下子。”

此刻二人交手已是百餘招了,場上之人除了宗澤外,都看得心驚肉跳,駭然變色,韓逸扳回劣勢,便開始想著尋隙反擊,可也不知為何,自己每每生起反擊之念,便覺得藍和尚手上的攻勢一下子又淩厲了許多,接連兩三次都險些被一錘砸在身上,不由得謹慎起來,不敢再輕易嚐試。

如此韓逸隻得以鬼步身法遊鬥支撐,另尋破綻,心思又轉到了“兵藝”二字之上,暗自琢磨,“我既然能先以‘奪目’二字,找到了應對他攻勢的法門,那麽要想勝他,需得想通‘兵藝’二字之意,此二字又究竟是何意味呢?”

韓逸正這麽想著,藍和尚猛得淩空而起,一錘不知何時已經係於腰間,雙手同持一錘柄,豁得騰地而起,自上劈下,有如鷹擊搏兔,韓逸自知長劍上撩之力,萬萬無法抵擋藍和尚淩空雙手下劈之力,連忙就勢在地一滾,躲開了這一碎山裂石的一招,哪知自己剛一起身,藍和尚已經早他落地多時,雙手持錘又再橫向攔腰掃來,韓逸長劍向下一立,身向後撤,鐵錘重重砸在劍上,發出“當”的一聲,幾點火星漫飛,韓逸手臂也跟著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但韓逸此刻卻並不見慌亂,心中猛然醒悟“兵藝”二字之意,不由放聲一笑,豪氣頓生,心中已然明白“兵藝”二字之意,原來這所謂的兵藝,不過是兵器技藝之說,這藍和尚手中雖使著一雙銅錘,但卻將十八般兵刃武技都集於雙錘之上,方才自上劈下,取得是長槍使法,槍法中有一招大鵬展翅,正是該如此使用。接著那橫掃單錘,取得卻是長斧使法,韓逸曾在汴京城外用長斧足足砍了六年樹,如何能不對此招了熟於胸?韓逸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窺探藍和尚武技之奧妙,登時信心大振……

此刻藍和尚又以錘做劍,直指韓逸胸膛而來,韓逸看穿一切,微微冷笑,此刻不破,更待何時?由單手持劍改為雙手持劍,提起巨闕劍,亦是對著藍和尚手中之錘直刺出去,錘與劍電光火石間相撞在一起。

韓逸後發劍招,卻足以與藍和尚之力一抗,畢竟藍和尚雖練功多年,但耽於酒色,而韓逸又自小得以練就玄門正宗的內功,藍和尚氣息自然不如韓逸綿長。韓逸在劍上又加上疊力,長劍又再向前一遞,藍和尚哪裏會想到世上會有人使這疊力之法,方才自己全力一擊,早已把招式用老,此刻正是手上力量中空之時,韓逸劍上又推一力,錘柄尾端竄到了藍和尚手臂之下。

韓逸大喊一聲,“撒!”長劍向下一壓,藍和尚手中錘頭一沉,手臂之下的錘柄自然而然地挑了起來,恰好打在了藍和尚的手腕筋骨之上,藍和尚隻覺手臂一麻,一下手中銅錘變得沉重無比,銅錘“砰”地一聲落在地上,地上方磚緩緩裂開,直蔓延到了四周八塊方磚。

藍和尚大驚,連忙左手背後,想要去取另一把銅錘,韓逸哪裏肯給他機會,斜上三步,揮劍斬斷藍和尚腰間束帶,隨即又閃身到藍和尚身側,長劍在其頸上一橫,眸子冰冷,嘴角動了動,低沉說道:“藍和尚,你輸了!”

此刻另一柄銅錘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僅裂兩磚。

眾人盡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方才二人一戰,足足對上兩百多招,招招懸疑,步步驚心,此刻終於隨著銅錘落地之聲,結束了一切,仿佛是一種塵埃落地的敲定。

宗澤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嘴角張了張,但隨即恢複如常……

此刻藍和尚臉色煞白,失魂落魄,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輸了,我輸了……”

眾捕快這才從目瞪口呆中醒悟過來,不由轟然雷動,歡聲叫好!

韓逸站在眾人一片的叫好聲中,一時之間,感慨萬千,見到一同前來的捕快興高采烈,心悅誠服,眼中滿是欣喜之意,而藍和尚的一眾手下,此刻卻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抬不起頭來。

宗澤卻好像沒有被這勝利的氣氛所感染,麵色嚴峻,吩咐眾捕快將束手待斃的盜賊一一捆綁,又將他們一條腿穿線連接,而藍和尚更是單獨派幾人押解起來,這才高聲說道:“得勝!”

晚風吹過眾人麵龐,讓人精神為之一震,韓逸雖經曆一場惡戰,但身子還是有些疲憊,隻因這一戰實在是大耗心神,方才苦戰之時尚且不覺,此刻一放鬆下來,登時有種脫力的感覺,但望著宗澤威風凜凜的樣子,一時間敬佩之情又流淌心中。

眾捕快一一向韓逸道賀,誇獎讚美之詞充斥雙耳,張遜嘻嘻哈哈走了過來,“韓小兄弟年紀輕輕,原來手上功夫如此了得。”

韓逸點頭致意,“僥幸獲勝,張兄客氣了!”

張遜哈哈大笑,“我張某粗人一個,但最重少年英雄,初時還道韓小兄弟是宗縣令的關係戶哩,一直沒瞧在眼裏,沒想到小兄弟原來身手如此了得,今日是不成了,明晚哥哥擺宴,你我飲酒說話,不醉不歸!”

韓逸也是輕輕笑道:“張兄直來直去,當真是我輩中人,小弟明日定要向張兄討些酒水喝!”

張遜拍拍韓逸的肩膀,“好!哥哥等你,我還要有些事情,先不和小兄弟說話啦。”說完,也不待韓逸答話,一溜煙跑了去,韓逸望著張遜的背影,笑著搖頭。

突然,韓逸覺得有一雙冰冷的眼神正好像怨忿的看著自己,連忙轉過頭去,見張文在盯著自己看,見韓逸回頭看他,眸子裏的寒冷冰消雪融,隨即閃爍起來,遙抱雙拳,意於祝賀之意,韓逸心下怪怪的,也做一輯,算是回禮。

那種異樣的感覺轉瞬便嘈雜的人聲所湮沒,韓逸見眾人又是分而不雜地忙碌著,索性坐在一邊耐心等著……

他不是不想上前幫忙,而是剛剛經曆一場惡戰,現在突然間有些脫力的感覺。

此刻宗澤已把命令一一傳達下去,眾人井然有序,包紮同伴的包紮同伴,清點俘虜的清點俘虜,營救人質的營救人質,收拾金銀的收拾金銀……五十人在他手上猶如由心使臂,由臂使指……

此戰捕快共有三人陣亡,九人輕傷,而敵眾卻有四十多人陣亡,傷者無數。

救出被擄商人,富戶二十餘人,收繳金銀無數。

宗澤清點了一下,臉色凝重地又去看了看受傷陣亡的捕快,麵上怏怏不樂。

命人將所降盜賊捆了起來,其實所謂捆縛,不過是將犯人雙手綁上,又用繩索將五人連接起來,韓逸在旁耐心看著這一切,直到一兩個時辰過去,東方泛白,一眾人等才算收拾完畢,韓逸見那藍和尚已然失去了初時見到他時的那分大氣魄,垂頭喪氣地站在人群中,不由暗暗好笑。

宗澤踱步到韓逸身前,遠眺寺外青山,淡淡說道:“韓小兄弟悶悶不樂,是因為方才一場惡戰,窮盡心神,穎兒悶悶不樂,是因為此戰失了近五十條人命,心中不忍,而老夫心中不痛快,還是因為縱使我與那藍和尚爭鬥的再厲害,也不過是在徒耗我大宋人力,遼國,西夏,吐蕃,盡皆虎視眈眈,但我大宋之人卻不思進取,妄自為盜,每思及此,心中總是會有些不忍,嗨!”

韓逸沒想到宗澤會走到近前和他說上這樣一番話語,言語之中,似乎把以平輩之禮待之,訝然地看了宗澤一眼,發現宗澤雖隻是而立之年,但已是兩鬢斑白,在這清晨的風寒中略顯滄桑。

但韓逸心中終究是有些不暢,望著遠處宗穎忙碌的身影,心中實在想不通,不知為什麽,這宗兄弟明明是在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卻又看起來那麽的樂此不疲。

此刻日頭緩緩從東方升起,世間萬物瞬間披上一層光輝,遠處霧氣漸漸散開,仿佛在為看清一段歲月。

目力所及之處,一滴露水從樹葉上倏爾滑落,濺在寺中的青石板路上,碎成千萬瓣,霞光四射。

宗澤喃喃說著,“露珠將逝,亦要砸出萬道金光,大丈夫生該如此!眾捕快聽令,回城!”

眾捕快凜然稱是,氣勢恢宏,宗澤大踏步地朝前走去,穿過眾人,趕到了眾人前麵。

韓逸站在原地,回味著宗澤的話語,“露珠將逝,亦要砸出萬道金光!”

此刻眾人已經站好隊列,緩緩地朝前移動起來。

韓逸跟在隊伍的最後麵,腦中時而想著方才與藍和尚的那一場惡戰,時而想著宗澤在自己身旁最後說得那些話語,偶爾向前張望一下宗穎,見他親自押著藍和尚,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這樣不知不覺間,韓逸已經跟著眾人回到了龍遊城外,此刻天已是巳時時分,龍遊城外剛一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便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群人,一騎飛奔上前,韓逸看得清楚,正是那日在龍遊府衙內看到的劉縣丞。

劉縣丞馬到近前,豁然凝立,韓逸見他已是一身便裝打扮,腰間懸著一把闊刀,身下一匹白馬嗤著響鼻,頗有幾分江湖氣息,宗澤展露笑容,“劉縣丞,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