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十三心裏想著事情,隨口說道:“來碗麵吧!”
店小二見到方十三麵色陰沉,像是江湖中人,知道這種人萬萬惹不得,小心說道:“客官,想吃什麽麵?”
“隨便吧!”
店小二張了張嘴巴,忽地瞥見店老板意味深長地向他搖了搖頭,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渾身一個機靈,“好!客官,麵馬上就來,您稍等!”
方十三依舊木木然地坐在那裏,好像並沒有聽到店小二說話,店小二訕訕離開。
店小二走到櫃台前的時候,還滿是困惑的模樣,剛想張嘴問店老板為何方才衝自己使眼色,店老板就一把將店小二拉了過去,做著噤聲的手勢,直往後屋拽去!
店小二被掌櫃一路拽入後廚,再也忍不住,一把掙開掌櫃的手,抖落著自己的衣裳,一邊嘟囔著說道:“掌櫃的,究竟發生了何事,小的這可是新做的衣裳!您可別給小的拽壞了!”店小二顯然年紀不大,說話不分輕重,聽起來倒是對店老板多為埋怨!
店老板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神色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別亂說,我是在救你!”
店小二依舊低著頭,搓著衣服,滿臉不屑地說道:“什麽救我?整天竟是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店老板臉上一陣扭曲,急聲說道:“你可忒也不知好歹!”
店小二見店老板當真發起急來,倒是有些凝重起來,雙手一攤,“掌櫃的,到底是何事?”
本來這個店老板平時為人隨和,店裏的夥計多和他如兄長一般,這個店老板也一直待他們不錯,隻是頗喜歡疑神疑鬼,雖然在客人麵前店裏夥計都對他很是恭順,但私下裏店裏夥計總是願意和他開著玩笑……
但是人就是會有一種直覺,不管這個人曾經騙過你多少次,出過多少笑話,一旦這個人麵色嚴峻的和你說起一件事時,你還是會忍不住想去選擇相信。
“昨天晚上,我看見那個年輕小子剛剛送去的那個老頭,被一群黑衣人圍著,向是在質問那個老頭什麽事情!”
“後來呢?”
“後來那個老頭身子一晃,也不知用了什麽妖法,把圍著的一圈人都打倒在地!”
“那他剛才急匆匆地跑什麽?還有如果真是你說地這樣,屋裏那人還能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那老頭那麽厲害,一下子用妖法製服了那麽多人,現在還敢把他孫兒留在這裏?我今日也去過後院怎麽就沒看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呢?哦哦哦,對,那老頭會妖法,一定把他們都變沒了,哈哈哈……”店小二倒是口齒淩厲,一口氣說了許多,店老板在旁聽得連連搖頭。
“你怎麽就不能信我一回!那個老頭會妖法,這個小的未必不會,你可莫要小瞧這人,說不定轉瞬之間,你就會被這人吃了!”店老板感覺到了店小二對自己的蔑視,不由大怒!
“那你總要……總要給我一個你能知道這些的理由!”店小二似乎不願與店老板爭執,妥協似的說出一個根本性的問題。
“是呀,我也想知道,你是如何能察覺到這些的!”
店老板渾身一個寒戰,轉過頭來,看見方十三正斜倚在門邊,微笑地望著自己……
那麽多事,自己卻一無所知,他心中焦急萬分,臉上卻波瀾不興,因為十多年的江湖風風雨雨,讓他知道,這個時候,焦急無用,憤怒無用,唯有耐心引導店老板說出所見所聞才是正道,否則天地茫茫,又能讓他上哪裏去找祖師爺爺……
“噗通”一聲,店老板跪地磕頭如搗蒜,滿臉哭喪,口中嚷著“這位小爺,我也隻是無意間聽到看到些東西,並沒有別的企圖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人的命吧!”
方十三皺著眉頭,低頭看著店老板的樣子,“掌櫃的,你這是為何?”
“他是做給我看的!”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讓方十三緊皺的眉頭為之舒朗了些,大喜轉身,“二弟,你來啦!”
方十三身後,韓逸一身公子服飾,鎮定地站在那裏,有如一幅畫像……
店老板張大嘴巴,看看方十三,又看看韓逸,深深地咽了口吐沫,“韓公子,你們……你們認識?”
韓逸哈哈大笑,一把扯起方十三的手,“不錯,他是我大哥……”
店老板瞪著眼睛,打量著方十三,似又不信,可看到方十三不動聲色,又擔心方十三真是大有來頭之人,連忙換上一副笑臉,“哎呦,我說這位公子怎麽看上去儀表堂堂,器宇軒昂,一看便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你瞧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怠慢了您?您還請多多擔待!孫寶,還不快去看茶!”
店老板像邊上一遞眼色,站在邊上的夥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稱是地奔了出去,店老板轉瞬低頭順目地說道:“韓公子,這……這位壯士,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堂上一敘可好?”
韓逸見到店老板變通之快,實在是生平僅見,不由又是大笑,“我說掌櫃的這家酒樓生意怎麽紅紅火火,原來全是你這張嘴的功勞哩!”
店老板臉上一紅,訕訕說道:“韓公子說笑了,其實我這裏的酒菜,也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
二樓雅間內,酒香四溢,菜肴豐盛,店老板小心翼翼地陪在韓逸,方十三身邊,不時察看著二人的臉色。
這方十三從韓逸來了之後,就再沒多說一句話,臉色陰沉,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店老板知道韓逸是當今龍遊城中宗大人身前的紅人,武功深不可測,深受城中軍民敬仰,自己方才三言兩語之間把韓逸口中的這個大哥說成是妖怪,故而雖然此刻已經入夏,天氣炎熱,店老板仍舊覺得自己好像墜入冰窖般渾身冰冷,小腿不斷顫抖著……
“掌櫃的……”方十三突然說話,倒是把店老板嚇一哆嗦。
遂小心翼翼地說道:“壯士您說?小人但凡知道的,必定盡皆吐露,絕不隱瞞,如有……”
店老板還想在說下去,卻瞥見了方十三眉頭又皺了起來,韓逸提起巨闕劍,照著身旁的一把椅子劈下去,椅子登時變得粉碎,店老板一個機靈嚇倒在地,爬不起來,淚涕橫流,“韓少俠,您可千萬莫要嚇唬小人呐!”
韓逸看了看手中長劍,自言自語說道:“我大哥問,你答,我大哥不喜歡囉嗦,所以我也不喜歡囉嗦,我這把長劍號約飲血,但近來我覺得它有些名不副實了,你可知道為什麽?”
店老板諾諾問道:“小的洗耳恭聽……”
韓逸長劍一立,“因為它很久沒飲血了!”
店老板馬上又再哭喊起來,“哎呦呦……”
韓逸冷聲說道:“店家是不信我說的話嗎?”
店老板馬上止住聲音,不敢再哭,方十三這才問道:“掌櫃的,你說你昨日見到許多人圍攻祖師……圍攻與我一起來的老者,為何我不知道,你卻知道?”
店老板深吸幾口氣,這才說道:“小的昨夜起來去茅房,恰巧見到了這一幕,故而看到了,至於這位壯士為何不知道,想是因為昨夜才趕到小的客棧,有些累了,睡的熟了些吧!”
“放屁……”韓逸在旁大聲罵道:“我大哥神功無敵,再累會發現不了有臭蟲在他房前撒野,你不跟我大哥說實話,難道是想和閻王說?”
“不是不是……韓公子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真的不知道這位壯士為什麽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啊!”
方十三擺擺手,“他們都說了什麽嗎?”
“他們就說是什麽道主讓他們來找那位老先生的,請老先生走,老先生不走,就動起手來了!”
方十三雙眼迷惘,“道主?”
“對對對,他們是這麽說的!”
“後來呢?”方十三似有實無地問道,顯然已經並不關心後來了。
“後來他們被老先生神功所懾,全都給打退了!”
方十三輕輕一歎,搖搖頭,索然無味,神情疲憊,揮手讓店老板退下,店老板看看韓逸,見韓逸衝他點了點頭,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方十三臉上看起來有些疲憊,而韓逸坐在那裏自斟自飲,卻反倒多了分悠然。
方十三長吐了一口氣,雙眼望天,“兄弟,你找我有事!”
韓逸飲了一口酒,“沒事便不能找大哥說話嗎?你我兄弟,聚少離多,看來當真是生分了些!”
方十三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你想問什麽,便問吧!”
韓逸放下手中酒杯,盯著方十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我之間,是兄弟情誼,不是買賣!”
方十三臉上閃過一絲柔和,感激地望著韓逸,韓逸冷峻的臉上終於泛起一絲笑容,“我信得過大哥……”
那一瞬間之前,方十三苦惱的一如十三年一般窘迫,那一瞬間之後,方十三心裏卻如十三年前般澄明,一句信得過,遠抵得上千言萬語……
方十三轉瞬恢複了豪情本色,搶過酒壺,堅定說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見,是該好好喝上一杯!”
說完,將自己與韓逸麵前的杯子裏倒上酒,抬起杯子,意示勸酒,韓逸自始至終一直盯著方十三,“好,你我兄弟幹了這杯……”
方十三一杯酒下肚,臉色微紅,輕輕說了起來,“那年,我和祖師爺爺抓了潘文豪去,其實就是為了他身上的那塊玉佩!”
方十三說到這裏,看了看韓逸,隻是韓逸心中早已知道,是以並不吃驚,依舊神色自若地靜待下文……
“隻是我們當時怕被人追來,是以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往雁**山,那潘文豪自被半山真人所傷,一路上昏迷不醒,後麵總有人在遠遠跟隨,我和祖師爺爺單打獨鬥雖未必懼他們,但一則我們有潘文豪為累贅,行走起來那是想快也快不得的,再則我在明、敵在暗,如此行進,於我們是大大不利的,當時我便要入益州城,益州畢竟是座大城,我想隻要在城中甩脫他們,必然可以徑直回到雁**山,同時,我也想早點甩脫他們,看一看這潘文豪身上到底有沒有斷龍玉佩!”
“我隻怕侯老前輩不見得會同意!”韓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