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竟沒把這事告訴薛菱,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因為沒什麽經驗,隻能讓老大哥幫忙一塊操持,省得他走歪路。

其實他預算不多的,給不了薛菱一個盛大的婚禮,隻能從簡,即便從簡,穿在薛菱身上的婚紗,他想要在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

他不知道薛菱的尺寸,於是找了很多借口問她穿多大的衣服,還有多大的褲子,薛菱一開始沒注意他為什麽要問這些,她又不需要他買衣服,她也就沒說,她害怕他買那些奶奶級別的衣服回來,因為有前車之鑒,她才不上當。

程竟有些無奈,解釋說的確是想給她買衣服,他話還沒說話,薛菱立刻不聽了,打斷道:“好了我知道了,衣服還是我自己買吧,你就別操心了,到時候又把我裹得跟粽子一樣。”

程竟說:“我什麽時候把你裹成粽子了?”

“有,好幾次,還記得嗎,在江城,我去你那公寓住,沒換洗的衣服,你去給我買了件T恤,上麵的花紋簡直不能再複古了,我一輩子忘不掉,你沒看到那回我直接穿你的衣服不換了?”

程竟摸鼻子,想要解釋什麽,薛菱完全不聽,她抱著西瓜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國外的網速太爛了,玩一把電腦遊戲卡成ppt,她就沒興趣碰電腦了,幹脆抱著電視機看國外的綜藝。

程竟隻能晚上等她睡著了,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量尺去量她的腰圍之類的。

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心裏多少很緊張,怕吵醒薛菱,明明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硬是被他弄得跟做賊一樣。

而薛菱哪能發現不了他的小動作,簡直不要太明顯了,她這都能被蒙混過關,就是她太遲鈍了。

程竟買了婚戒的,她戴的比他的貴了一杯,他自己沒什麽所謂,隻是想給她好的。

當然還有那條定製的婚紗。

他自認為準備很妥當了,瞞的很好,可最後還是被薛菱發現了。

薛菱是在他洗澡的時候,整理他脫下來的衣服發現了藏在襯衫口袋裏的戒指,隻有一個很小的包裝,他好像是為了隨身帶。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薛菱也想有這一天,但更多時候怕他太辛苦,就沒想過,而且他們目前的生活也過的很好,她很知足了,就是不清楚,原來他在暗搓搓準備著什麽。

等程竟洗完澡出來,薛菱繼續坐在沙發上看綜藝,把戒指拿走了,若無其事的說:“你洗完了,那我去洗了,你衣服我順便拿進洗衣機洗了。”

程竟似乎忘記了把戒指放在襯衫口袋的事,於是點了下頭,拿毛巾擦頭發。

薛菱背對他的時候,嘴角上揚,開心笑了出來,心裏想這呆子什麽時候能想起來戒指在襯衫口袋的事。

她進去洗衣服,拿戒指端詳,沒有戴在手上,第一次嘛,她想等程竟幫忙戴。

程竟是一個小時候才想起襯衫裏有戒指的事,他急忙衝到洗衣機旁找戒指。

薛菱敷著麵膜看他彎腰的背影,說:“你在幹嘛?”

程竟連忙穩住:“沒,晾衣服。”

“哦,那你晾吧。”

她趕緊溜到客廳撕掉麵膜笑,就怕邊敷麵膜邊笑會有皺紋。

如她所想的那樣,程竟沒有找到戒指,又怕被她知道,也不敢問她,他哪裏都找不到那枚戒指,有些懊惱,怎麽就把戒指給忘記了。

一直知道真相的薛菱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可辛苦了,什麽都不能說。

晚上睡覺前,薛菱拿手機刷新聞,等程竟上床了,她醞釀了會,說:“程竟,我們倆在一塊有多久了呀?”

程竟老實回答:“也快三年了。”

還沒滿三年。

薛菱嗯了一聲:“那還有四年才開始癢。”

“癢?”

“七年之癢沒聽過嗎?”

程竟說:“沒有,怎麽了?”

薛菱:“沒什麽啊,隻是想起來人家是結了婚的七年之癢,我們倆結婚都沒有,你說能挨過七年嗎?”

程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不過敏銳捕捉到了結婚那幾個字,他頓了頓,深呼吸,說:“薛菱,我其實有事想和你說。”

薛菱關了手機,戴上眼罩:“困啦困啦,明天再說吧。”

她好像表現的不太耐煩。

程竟遲疑了會,不確定她是不是忽然生氣了,但他也沒做錯什麽吧,剛才也沒說錯話,這樣想著,關了燈,程竟在她身邊躺下。

她等程竟躺下沒多久,鑽進被子,往他那邊擠,一邊摸他的手指,一邊趴他身上,程竟任由她折騰,沒有一絲一毫不樂意,反而提醒她別摔下去。

一枚小小的圓圓的東西被放在他掌心,程竟遲鈍感覺到那是什麽立刻繃直了身體,坐起來,手伸出來一看,是他找了一晚上的戒指。

薛菱壞笑著,坐在他腿上,手攀著他胳膊,說:“你學壞了,居然玩這個,還好我發現的早,不然真被你忽悠過去了。”

程竟:“我不是……你怎麽找到的?”

“什麽找到的,我藏起來的,不然也不知道被你丟哪裏去了。”

失而複得的喜悅充斥程竟心間,他還沒說話,薛菱迫不及待催促他,“快給我戴上,快!”

程竟說好,親手給她戴上。

薛菱:“真好看,說,你還有沒有其他沒跟我交代的?嗯?”

程竟幹脆承認了:“有,想和你領結婚證,不過在這邊領要先辦個婚禮,我請老大哥幫忙給咱們倆舉辦一個。”

薛菱:“那你就不怕我不答應?”

“那你答應嗎?”

薛菱最受不了他無比誠摯的眼神,心裏發軟,也不鬧他了,趴在他身上,說:“還能不答應嗎,我都跟你睡多久了。”

“……”

她又開始說些虎狼之詞了,程竟咳了咳,說:“那你是答應了……”

“那當然啊,都睡了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時候讓我轉正了,不對,是讓你轉正。”

程竟拖住她的腰:“好,聽你的。”

他們的婚禮很快就舉行了,草長鶯飛,又一年春,薛菱如願和程竟在異國他鄉登記結婚,有了這個結婚證,她和程竟就真的是綁在一起的人了,從此福禍相依,互相扶持,再也不要分離。

薛菱繼續考學,她學習快,很快入學了當地的一所大學,當然她的年紀跟同齡人比起來是比較大的了,不過好在國外不看重這些,並且薛菱長得就很幼齒,也就沒人懷疑她的年紀了。

不過國外的課程和國內很不一樣,難度也是不一樣的,薛菱一開始不適應,也是後來慢慢猜好起來的。

她不想讓程竟擔心,都是報喜不報憂,就算在學校遭遇了國籍歧視,也沒跟程竟透露一分,還是程竟去她學校接她,意外撞到了她和別人起了爭執。

程竟臉都黑了,站在她身前護著,眼神都是陰沉的可怕,他沒想到薛菱會在學校遭遇這些,他那些人差點打起來,還是有人來勸,才沒有動起手。

回去路上,薛菱一直哄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可他依舊不聽,薛菱誇他外語長進了不少,居然能聽懂,他非但沒有高興,臉色更難看了,說:“這種情況維持多久了?”

“什麽情況?”

“歧視。”

“也沒有啦,隻是大家意見不同,起了幾句爭執而已。”

“……”

“程竟,你別生氣,我錯了嘛,下次不這樣了。”

程竟深呼吸,“還有下次?不行,我要找他們……”

“老公!”薛菱急了,急忙忙叫住他,故意嬌滴滴的語氣說:“我跟你說吧,那幾個人不是對我這樣,對其他留學生也這樣,你別生氣,幹嘛跟那群渣滓計較,我又不會讓自己吃虧,而且今天你來了,他們以後不敢對我怎麽樣了,你這麽威猛無敵,你看看他們,弱不拉幾的……”

程竟歎氣,也不知道她腦子在想什麽,她不想把事情鬧大,真不像她以前的性格,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其實薛菱都是因為他,為他考慮,才不想把事情鬧大。

不然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怎麽會吃悶虧。

華人在這邊本來就比較吃虧,她要是激化矛盾,肯定會掀起不小的波瀾,這是人家的地盤,算了吧,又不是特備好的學校,她隻是混個文憑而已。

而江城那邊,薛菱一直沒有關注,她根本不願意想起江城那邊的事。

她不去想,不代表江城那邊不會惦記她,來找她。

準確來說,是薛仁凱在找她。

時隔一年半,薛仁凱托了不少關係找她,也是一次意外,得知了薛菱的下落。

而薛菱結婚的事,她也沒告訴薛仁凱,相比較一年多前的她,她如今變得隨和了些,不再糾纏過去的是是非非,薛仁凱找她,是通過老大哥的關係找來的,都是再臨人,老大哥這一年多也沒和家裏斷了聯係,他會和家裏說這邊的事,當然也包括程竟和薛菱,這樣傳了出去,也就傳到薛仁凱耳朵裏了。

薛仁凱立刻對上號,又找人聯係了老大哥,一核實,彎彎曲曲和薛菱對上了,這才了解薛菱的近況,也知道了她和程竟在國外注冊結婚的事了。

薛仁凱是親自跑到國外來找她的,也沒提前打過招呼,直接來她家,薛菱從貓眼看到他,冷漠異常,貓眼開門,而是隔著一扇門和他對話。

“薛菱,開門,開一下,是我,我是你爸爸……”

薛仁凱蒼老了很多,兩鬢都白了。

薛菱一點感覺都沒有,仿佛在看陌生人,她說:“你有事嗎?”

薛仁凱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想看看你……”

“不用看,我很好,你回去,別來打擾我。”

“薛菱……”

“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家,我也不想做你女兒,你走吧。”

薛仁凱歎氣說:“薛菱,你跟我回去吧,怎麽說你都是我女兒,我唯一的女兒……”

“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都什麽時候了,還來這套,我已經不靠你活了,你回去繼續養你的小兒子,我不用你養,我可以過的更好。”

所以後麵無論薛仁凱說什麽,薛菱都不聽,把門鎖死,回房間睡覺。

程竟沒這麽快回家,她怕薛仁凱賴著不走,就給程竟發短信,讓他下班回來小心點,因為薛仁凱跑來了。

程竟也想過這一天的,薛菱畢竟還有父親,怎麽著說都是她家人,血濃於水,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即便他們都不願意承認。

不過薛仁凱跑來找她,讓薛菱心裏漸漸不安起來,薛仁凱都知道她在哪裏了,那陳冉呢?

萬一陳冉找過來,按照她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會傷害程竟,她害怕不安,在家裏來回轉圈思考怎麽辦——

陳冉一旦瘋起來就不是人,萬一傷害到程竟,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她很焦慮,盡管這一年多來她一直躲避不提,可這一天始終是會到來的。

薛仁凱其實很快就走了,他沒待幾天,因為江城有事,是江珠一通電話把他叫回去,說孩子又生病了,要他照顧。

薛仁凱是花了不少錢給小孩子看病,隻是他們孩子這個病情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得長時間治療,治療的費用可不低,而薛仁凱自己身體也有問題,年紀大了,有心無力,並且公司也出了不少事,到了年紀,加上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他在管理公司上出現了幾次決策性的失誤,害的公司損失了不少,其他投資人漸漸對他有了意見,他在公司地位也就沒那麽高了。

這些都是薛菱離開那一年多期間發生的事。

……

幾天後,薛菱才知道薛仁凱回去了,忍不住冷笑了聲,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但是這裏也不安全了,她跟程竟說想搬家,程竟也沒問為什麽,他明白這是為什麽,他就同意了,不過也說:“我不勸你和他和解,你想做什麽,我都願意和你一起。”

他不勸她和薛仁凱和解,有些事經曆過來,是怎麽都沒辦法放下的,她不能放下過去的種種,也不能回到過去,更不想承認薛仁凱這個父親,她單方麵宣布一刀了斷再沒瓜葛的。

一周後,他們搬家了。

薛仁凱有空再來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他這才意識到,薛菱是真的不會喊他一聲爸了。

他去聯係幫助他的老鄉,那老鄉就是老大哥,而老大哥已經收到程竟的叮囑了,萬萬不能把他們的行蹤告訴薛仁凱,所以他閉口不提,薛仁凱問不出薛菱的下落,失望而歸。

麵對家裏生病的孩子,還有年輕貌美的小老婆江珠,薛仁凱覺得這壓根就不像一個家。

江珠又要出門,打扮光鮮亮麗的,在門口換鞋子。

薛仁凱叫住她,說:“小孩還在哭,你又要去哪裏?”

“我還能去哪裏,閨蜜約了我吃飯,我出去吃頓飯也不行?”

“那小孩呢?你不哄哄他?”

“你不是他爸嗎,為什麽你不哄要我哄?”

“你反了你?”

江珠也不怕他了,自從他公司出了問題,沒再怎麽拿錢回來之後,她對他的態度慢慢開始轉變了,她每次出門都是約小姐妹吃飯逛街,她寧可在外麵,也不想在家裏做黃臉婆照顧一老一小,她厭倦了,實在不想耗了。

“你以為你是誰,現在還是以前的薛總?你看看你這身寒酸樣,也就剩下這套房子而已,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在我麵前吆五喝六的,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薛仁凱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他氣的直哆嗦,說:“你在說什麽,你馬上回來,把臉洗幹淨,去哄小孩睡覺!”

“我會聽你的?做夢吧,這個兒子也是你親兒子,你照顧他也是理所應該,不和你廢話了,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對了,記得把地拖了,沒錢請阿姨做衛生,她已經被我辭掉了。”

一招落敗,薛仁凱年輕的時候顯然是沒有遇見自己的老年生活會如此之慘。

要是薛鬱當年沒有出車禍,或者薛菱沒有離鄉背井,怎麽著,他都有一個依靠。

但是現在薛鬱離開了很久,薛菱又不認他,就連結婚也不告訴他,都過去這麽久了,他經過一場大病才意識到兒女繞膝間是一種什麽感覺,別人家都是小孩陪著父母去醫院看病,而他都是孤零零的,公司也做不下去了,他就剩下一棟房,也沒多少財產了。

才娶進來不到幾年的小老婆也露出了真麵目,他忽然覺得日子也沒多少盼頭了。

……

薛菱搬到了新家,心情才陰轉雲,但是別提薛仁凱,也別提江城,一提她就心情不好。

程竟不提,但薛仁凱直接聯係到他這裏來了,一通電話,徹底攪亂短暫的平靜。

薛菱歇斯底裏拿程竟的手機對薛仁凱吼,說:“你還來幹什麽,你有病是嗎?非要打擾別人的生活?你到底有完沒完?”

薛仁凱聽到薛菱這樣吼自己,說:“你別生氣,我隻是找程竟談談……”

“你哪裏找到的手機號碼?誰允許你打電話過來了?你滾,有多遠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