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電,驚醒情報人(3)
散會了,三處處長梁友的心情反而沉重起來。
外麵陰冷的小雨還沒有停,刮在臉上和耳朵上像細鋼絲抽打一樣讓人生疼。他把軍大衣的衣領朝上翻卷,遮住半張臉和耳朵,可是,腳步卻依然快不出來。他在心裏掂量著會上每個人的發言,回味著會議的每個細節。職業本能使他搜腸刮肚地回憶近一個時期本處的一切工作和偵獲的每一份情報。他想,本處對台灣蔣軍所有的通信管道都實施監控,包括“總T府”、“G防部”到各軍兵種司令部,各司令部到所屬各師、團級單位,其中海軍和空軍到營級單位(凡建電台者),及其橫向相互間所發送的所有通訊和電報往來。如果蔣軍確實發送過這份計劃而三處沒有截獲,那就是因為人手的原因,對部分管道沒有實施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監聽,或者偵聽員因為一人監聽多個管道而出現漏聽或者漏抄,也或許是蔣軍新增了某些通訊渠道而我方尚未派人監聽,讓“國光計劃”成了漏網之魚。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對人民的犯罪?如果台灣蔣軍就在這幾天突然發動大規模的反攻大陸的戰爭,前線缺乏足夠的兵力,會有多少將士在第一波衝擊中犧牲啊!那麽,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解決人手和設備的問題。這一點,會議已經解決了。剩下來的首要問題是如何調整布防和偵控方式,按照會議的要求組建一支精幹的隊伍盡快偵獲這份計劃。那麽,幹部怎麽辦?由誰來掛帥?技術骨幹怎麽配?內部機構怎麽設置,設多少組哨,相互間如何協調配合?分配來的新學員怎麽帶,如何讓他們盡快獨立上機獨當一麵?等等。梁友苦苦思索。
不知不覺走到了停車場,梁友搓搓手,拉開車門,鑽進吉普車駕駛室,點火發動。車鑰匙撥了兩次,踩大油門,“吱騰騰”,汽車抖了抖,發動機沒有啟動。天氣冷溫度低,也可能是汽車太舊,隻好等一會兒再發動。
梁友是情報偵聽員和破譯員出身,今年才三十四歲,可從事情報工作已經二十多年了,在情報局算是最年輕有為的少壯派處長,其他處長的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軍銜也在大校以上,唯有他年齡不超過三十五,軍銜是上校。他十三歲就加入我軍情報隊伍。別看他現在長得一表人才,但是當年由於營養不良,發育推遲,身材矮小,凹凸不平的大腦袋與其身材明顯不稱,給人頭重腳輕的感覺。他剛到情報局時,夜裏還會尿床,上機都是帶他的高塬師傅抱著送上板凳的。雖然他個兒小年齡小,可性格十分堅強,對莫爾斯電碼和數字有異乎尋常的敏感,他的師傅高塬說他天生就是偵聽的料。他從上機開始就一直與G民黨軍隊的電台打交道,對G民黨軍隊序列、番號、實力及其通訊規律、密碼規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組織上正是鑒於他的特殊天賦和工作能力,一步一步地把他從哨長、組長到副科長、科長、副處長提拔起來,而相對他個人來說,經過了一級一級的鍛煉才成長起來的。去年,三處的處長被組織上派去我駐外某國大使館當武官,梁友由副處長提拔為處長,全麵執掌三處的業務和行政工作。對於情報處來說,業務工作就是情報工作,是這個處存在的核心。雖然當一把手處長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就業務來說,他並不陌生,心裏一點兒也不擔心;陌生和擔心的隻是行政和幹部問題。好在他的老領導郭政委在三處工作時間不算短,解放前是南京地下黨,解放初參加破獲G民黨潛伏特務組織的行動,算得上是老資格的情報員了,所以商量起工作來,有共同語言,而且主意不比他梁友少。想到這些,梁友心裏頓時輕鬆了不少。
再發動。汽車啟動了。梁友所在的三處離局機關有十幾裏路,而且在郊外的山區。梁友打開車燈,看著燈光光束裏的細雨,想了想,決定直接開往郭政委的住處。局黨委常委會和指揮部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他必須立即向郭政委通報,立即拿出方案,必須爭分奪秒。對於情報工作者來說,從來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他們的生物鍾和作息時間曆來是服從“情況”的。他們已經習慣了。
郭政委的家在外地,愛人一年多以前因患婦科癌症去世了,孩子也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住在三處家屬區的一套宿舍平裏。
夜幕籠罩下的郊外黑越越的,遠處不高的山巒與天一色,顯得格外神秘莫測。
汽車沿著郊外的泥石公路,駛過鄉村,駛過樹林,駛過路邊上豎著的“軍事禁區,遊人莫入”的警示牌。在車燈的照耀下,梁友看見路邊一左一右二位巡邏哨兵快步走到路中央,他立即踩下刹車踏板,搖下窗玻璃,向外伸出頭,“是我,梁友。”哨兵走近汽車,定睛看了看,向梁友敬了個禮,退回路邊。梁友繼續駕車駛向家屬區。
為了不影響他人睡眠,梁友把車停在坡下,步行來到家屬區郭政委宿舍。郭政委披著棉襖下床給他開了門。梁友讓他穿衣去辦公室,郭政委卻把梁友拖進被窩,腳靠腳,麵對麵坐到**,說是被窩裏暖和,先在這裏熱乎熱乎。在情報局,在三處,隻有工作機房裏才有暖氣,局機關及其他所有處的行政辦公樓是不供暖氣的。那是為了確保機器設備處於恒溫下正常運轉和一線情報人員順利工作。
梁友把會議精神一五一十向郭政委作了匯報,轉達了局長秦梓人的決定。一向不抽煙的郭政委從抽屜裏拿出“大前門”香煙,自己抽出一支,把煙盒遞給梁友。他沉思良久,把剛吸了兩口的香煙掐滅,說:“還是去辦公室吧。”然後下床,把披著的外衣穿上。梁友本來就沒有脫衣服,掀開被子,穿上鞋就走。“車在坡下,我先去發動。”
郭政委之所以改變主意提出去辦公室商量,一是因為這麽重大的事情在他的寢室裏談是不嚴肅的,也不方便;更重要的是他要留出時間好好想一想。特別是幹部問題,這是他這個政委和黨委書記的首要職責,不能馬虎。他原來看中的,一心想培養的幾個人,由於沒有機會,一直得不到落實;他對個別人甚至許過願,至今沒有兌現承諾。怪就怪廟就這麽大,如來佛、觀世音隻能樹一尊。現在局裏決定增設一個科,明擺著增加一套班子,幹部肯定是要派的,他原來的計劃就有落實的希望。如果不從本處提拔,或者動作遲緩、推薦的人選理由不充分,局裏會“空降”幹部,會從其他處派人來。這樣一來,不但許的願得不到落實,而且新來的幹部不對自己的心思,往公開的一麵說,陌生幹部難以領導,不利於開展工作。因此,必須千方百計提拔本處的、對自己心思的、自己已經看中許過願的幹部。“鳳辣子!對,薑鳳旗!她去前方海島監聽站鍛煉過,在‘八二三’炮擊和第二次台海危機中立過大功,業務能力強,雖然資曆差點,副科長剛提拔才幾個月,僅僅是上尉軍銜,但她是女同誌,女幹部,這是最充分的一條理由,培養女幹部嘛!”郭政委下決心讓薑鳳旗當新建科的科長。至於薑鳳旗脫出來的副科長位置、新建科的政委等等位置,可以讓梁友處長提,但是他內心十分清楚,梁友推薦的人選逃不出他看中的人。拿定主意,郭政委心裏輕鬆了許多,一頭鑽進吉普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