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便順理成章的留在了棠梨宮。

晚間,王衍要處理奏章,我便趁此時去太樂署接粉荷。

卻沒想到,景縉已經在太樂署中等著我了。

我深知早晚都會有這一刻,深吸了一口氣便朝他走去。

他站在棠梨樹下,靜靜的看著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你所見,我與皇帝是舊相識。”我十分冷淡地說。

既然,我已經達到了目的,也試探出了皇帝對我的態度。再也沒有理由與景縉繼續周旋。與他糾纏越久,我便會陷得越深。不如趁早,快刀斬亂花。

免得到時彌足深陷,害人害己。

隻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景縉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尋常之處。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才自嘲般地笑著說:“所以說,這麽久以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不敢看景縉此時痛苦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躲過了他的視線。若是以前,沒理我也要辯三分,可是這一次,我自知理虧,沒有否認,也沒有回答。

景縉有些不甘心地問我:“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抿了抿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景縉拉起我的手腕,迫使我轉向他。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質問我:“你告訴我,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就隻是為了留在棠梨宮,做一個灑掃的小宮女嗎?”

景縉的話,讓我一直低垂的眸子抬了起來。我平靜地對上他憤怒的視線,輕輕的說:“那可是棠梨宮。”

棠梨宮是皇帝召集天下名匠,為自己建造的帝後寢宮。曆朝曆代都沒有哪一個皇帝,可以做到帝後同住。

但是王衍做到了,他還將我留在了棠梨宮。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景縉聞言頹然地放開了我,他訥訥地退了兩步。

臉上帶著破碎的笑容,眼眶微紅,帶著三分自嘲三分可笑的說道:“原來,你說的要走到這世間最高的地方,是這麽個高法兒。”

然後,木然的轉身,心如死灰道:“自此以後,你我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青雲路,我過我的獨木橋。祝你最後得償所願,百福具臻。”

景縉話說得不重,我卻下意識地哽咽了一下。索性他此時已經離開,並沒有看見。

我回到之前住的房間,找到了已經趴桌子上睡著的粉荷。我輕輕推了推粉荷,粉荷揉著眼睛從桌子上抬起頭來。見到是我,甜甜地笑了。

“柔姐姐。”

我回了她一個微笑,順勢揉了揉她的腦袋,“粉荷乖,跟謝柔姐姐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粉荷眨巴著大大眼睛,一派天真地看著我:“我們要去哪兒?”

我幫她收拾了行李,然後牽著她的手,準備離開。

“去一個新的地方。”

剛走到門口便碰上了秦鸞,她警惕地看著我。

似乎是在擔憂,不久前在宣光殿發生的事。

我深吸了一口氣:“你放心,即使我去了棠梨宮,也什麽都不知道。”秦鸞不知道我入宮的目的,她以為我如同之前那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一樣。因為得到了皇帝的青睞,想要留住皇帝的心,便會將她送出去做墊腳石。

見秦鸞將信將疑,我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景縉剛剛來了太樂署,比起擔心我。我勸你,還是先想想該怎樣應對景縉。”我才不信景縉在此等著我,是專門前來質問的。

說完,便拉著粉荷離開了。

棠梨宮的總管太監勞興旺,非常有眼色。親自安排了我與粉荷的住處,又安排了一個小宮女,來照顧我的起居。

他帶著我參觀我要住的偏殿,笑眯眯地朝我解釋:“納姑娘,您是個有福氣的,你住得的這間屋子,那可是主子都能住得的。這屋子裏的物件兒,那也都是按照宮嬪的規格供應的!”

我知道他這是有意邀功,可我卻沒有心思同他做麵子功夫。

隻是淡淡地說:“勞公公,這恐怕不合規矩吧?陛下隻說,要我做個灑掃宮女。您卻給了我一間這樣的屋子,不怕惹來非議嗎?”

勞興旺聽出了我這人有點兒不近人情,卻仍是麵色不改地說:“納姑娘,您這可就是說笑了。陛下,親自將您帶來了這棠梨宮,又當著眾人的麵宣布您是這逐鹿台的主人,若是您沒有資格住這樣的屋子,這滿宮上下,還有誰有資格住呢?”

我點了點頭表示了解,看來如今所有人,都已經領悟到了王衍的意思。原來這逐鹿台主人,並不隻是一個好聽的名號。而是,切切實實能為我帶來好處。

我了然一笑,原來這種感覺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原來如此。”我扯了扯嘴角,頷首朝著勞興旺道謝:“如此,便有勞公公了。”

勞興旺跟我客客氣氣地道:“納姑娘……”

這幾聲納姑娘聽得我腦仁疼,不由得微蹙著眉頭打斷了他。

“我是漢人,勞總管叫我謝柔就好。”

勞興旺許是此時,才想順暢我果然是個漢人,就連態度都自然了不少。畢竟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像胡人的地方,卻有一個胡人名字,又是王衍在草原上的伴當。這棠梨宮的人,不好奇死我的身份才怪。

他幹笑著說:“原來如此,那謝姑娘若是沒有什麽吩咐。咱這就告辭了。”我頷首微笑,算是送別。

勞興旺走後,我才開始打量著他領來的小宮女。十三四歲的模樣,生得靈靈巧巧,落落大方。

我剛才一直在與勞興旺打太極,將她冷在了一旁。她便在一旁安安靜靜站著,絲毫都不怯場,倒是個可造之才。

“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姑娘上前一步答話:“回謝姑娘,奴婢名叫捧心。”

捧心……我將這兩個字在嘴裏咂摸了一會兒,想到了那捧心亡吳的病西施,覺得這個名字起得實在刁鑽。回味了半晌,才誇了一句,“是個好名字。”

估計也不是頭一次有人對她的名字發表意見,小姑娘隻是輕飄飄地頷首回了一禮,便退立一旁了。

我不習慣有人伺候,但是粉荷在這棠梨宮卻最好時刻有人看著。

想到此開口道:“我這裏沒什麽要伺候的地方,你平日裏隻需幫我照看好,我身邊的這位姐姐便是。”

捧心聞言也不推辭,隻是點了點頭恭敬地回答:“是,若平時姑娘有什麽別的吩咐,隻需叫我一聲便可。”

我點了點頭,如此便算是在這棠梨宮安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