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意無孔不入,沾了一身泥水的顧淮站在原地打了兩個寒顫。

喬牧陽不住寢室在他們班不算秘密,顧淮沒有揣測別人意圖的習慣,但作一個需要天天趕著上早八的苦逼大學生,他篤定喬牧陽就住在附近。

雖然是晚上,但頂著這副模樣回去實在不算光彩,更何況校外丟人和校內丟人完全是兩個概念,前者隨風而去,後者千古流傳。

衡量利弊之後,顧淮不介意暫時臉皮厚一點。

他彎著眼睛,衝著喬牧陽露出發自肺腑的笑容,語氣驟然變得極其真誠:“兄弟,借件衣服,成不?”

喬牧陽看著顧淮僵硬的表情,額角的青筋止不住地突突,一時間被惡心的頭皮發麻。

“不成。”

顧淮見喬牧陽連一秒都舍不得考慮,臉上的笑容徹底僵在臉上,但眼下無路可退,他隻能繼續放低語氣:“為什麽呢?親。”

喬牧陽冷漠地睨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因為我也沒有素質。”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媽的,這人怎麽這麽賤,顧淮被噎得噤了聲。

喬牧陽懶得站在這和顧淮浪費時間,眼神從他沉下去的臉色移開,轉身就走。

可惜背後炙熱的視線難以忽視,喬牧陽慢悠悠走到巷口,終於伸出手示意顧淮跟上。

進了門,喬牧陽連拖帶拽將顧淮帶進浴室,兩人都是男的,他也不見外,提著衣領把沾了泥水的衛衣脫下丟進腳邊的髒衣籃,低頭就著水龍頭洗幹淨雙手。

洗手台不怎麽高,他弓著腰,後背的肩胛骨微微向上凸起,隨著肩部的肌肉律動,像兩條蜿蜒的山脈一路向下。

喬牧陽隨手抽了根毛巾,抬頭透著鏡子和顧淮對上了視線,他微微挑了挑眉,戲謔道:“別看了,後背都要著了。”

冷不防的一眼,引得顧淮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他輕哼了一聲:“我還沒說你耍流氓,你可先埋怨上了,還真是啥理都讓你先占了。”

喬牧陽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脫下的衣服別直接扔洗衣機。”

他也沒打算在這兒洗。

偏偏顧淮被這一笑整的腦子發懵,脫口問了一句:“為什麽?”

他本以為喬牧陽那個性子,會懶的搭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回了他一句廢話:“太髒”。

哦,死潔癖。

喬牧陽關上浴室門,回到臥室從衣櫃裏拿出家居服準備換上。

還沒洗澡,左右猶豫了一下,把手裏的衣服重新放了回去。

考慮到顧淮不能光著腚出來,喬牧陽翻了套在他眼裏已經過時的衣服,進了浴室。

浴室還算寬敞,淋浴間做了磨砂隔斷,幹濕分離。

霧氣升騰,透過磨玻璃可以隱隱看見顧淮的**的身影,頂上照明燈的白光直直灑在他的身上,光影交織,更顯得他身材優越。

顧淮被熱水淋得睜不開眼,開門聲響起,他停下打沐浴露的雙手,略顯驚訝地質問道:“怎麽不敲門?”

喬牧陽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反手敲了敲門:“敲過了。”

顧淮無語道:“你是流氓嗎?盯著別人洗澡。”

此刻看人洗澡的喬牧陽臉不紅心不跳,聞聲他默默收回眼神,眉梢輕挑:“看來你不需要穿衣服,那等會兒你光著出去吧,正好大晚上的,別人也看不見。”

說完把手裏的衣服放到架子上,順手把髒衣籃拿到陽台。

顧淮洗了澡,崴了的腳踝此時隱隱作痛,他吸了口氣,伸手撥了撥額前滴水的頭發。

浴室的架子上多了一套衣服,他毫不見外地換上。

兩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但喬牧陽的肩比他寬,衣服的碼數比他的要大一碼,導致穿在身上顯得有點寬鬆,他將衣領往上提了提,聞到了剛才的木質香,頓時有種空氣裏全是喬牧陽味道的錯覺。

喬牧陽肩寬腿長,倒三角身材,是典型的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仗著自己的姿色和衣品,在外恃美行凶。

平時騷的不行,對於大多數衣櫃就一兩件當季衣服的理工男,喬牧陽可以說是孔雀開屏,花樣展示,每日穿搭可以攢一場時裝秀。

不過這套衣服,顧淮隻見過喬牧陽在大一時穿過幾次。他恍惚想起往事,有點驚訝自己竟然能記得這種小事。

顧淮濕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看見喬牧陽正光著上半身大咧咧地站在陽台抽煙,擦頭發的手頓時停了下來:“大半夜站那兒耍流氓?”

喬牧陽聞聲轉過身,他將濾嘴送到唇邊抽了最後一口,抬手將煙蒂按滅在手邊的煙灰缸。

煙霧在他的麵前緩慢消散,加重了臉部的陰影,朦朧間,看上去莫名有些性感。

“對你?”喬牧陽的目光定在顧淮身上,緩步走了過去,語氣有些不屑。

顧淮臉頰沐浴過後的紅暈還沒消退,濃密的眼睫毛掛著半顆水珠,濕漉漉的,在燈光下映得發亮。

他被盯得不好意思,下意識錯開兩人交織的視線,隨便扯了個話題:“籃子裏的衣服呢?”

“桶裏泡著。”

顧淮愣了一下,驚訝地轉回目光:“手洗?”

我靠,自打上小學之後,他親媽都沒再幫他手洗過衣服,此情此景,他一時間有些感慨——喬牧陽有做小媳婦的天賦。

顧淮抬眸時,睫毛上積攢已久的水珠顫顫巍巍滑落在他的眼下,最後暈在那泛著淡紅色的眼尾。

喬牧陽看得心有點癢,莫名其妙想伸手去擦,隻見他喉結上下滾動,自然下垂的右手不由自主摩挲起指腹,似乎是在聯想那種觸覺。

他怕是瘋了。

“不是,過兩遍水,機洗。”大概是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跳,大腦清醒後,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顧淮此時在喬牧陽的神色裏清晰地讀出了“你配嗎”這三個大字,他也不自討沒趣,淡淡的“哦”了一聲當作回應。

喬牧陽沒有心情留意顧淮表情的變化,顧自邁著長腿從他的身側掠過:“有什麽忌口沒?”

“沒有。“還沒吃飯的顧淮眼睛亮了亮,問道:“你要點外賣?我想吃學府街那家水煮魚。”

喬牧陽打開麵前的冰箱,隻剩了幾個雞蛋和一包掛麵……還有幾根蔫兒吧唧的小蔥。

他這才想起來出門就是為了買菜,沒想到接連遇見了兩個傻x,最後把這件事忘得幹幹淨淨。而其中一個傻逼此時還在耳邊提意見 。

喬牧陽忍了忍,說:“隻有麵條,愛吃不吃。”

被眾顏狗捧上神壇的喬牧陽竟然有如此煙火氣的一麵,顧淮聞聲起了興致,徑直走到廚房倚著門框,新奇地看著他:“你還會做飯?”

喬牧陽沒理他,接了小半鍋水放在燃氣灶上,點火。

他掃了眼一旁掛著的圍裙,立馬聯想到喬牧陽結實的肌肉被半包裹的畫麵,色欲熏心,一時嘴快:“不係圍裙嗎?”

在家清靜慣的喬牧陽,受不了這突然的吵鬧,眉頭微蹙:“你的嘴是bb機嗎?”

“……”

吃人嘴短,這次沒等喬牧陽開口,顧淮識趣地滾到餐桌,靜等放飯。

幾分鍾後,喬牧陽端了兩碗清湯掛麵,走了出來。

麵湯熱氣騰騰的,聞起來挺香,就是有點素……顧淮盯著那幾顆蔥花,試圖催眠自己——不素不素。

好吧,催眠失敗。

他抬頭試探地看了眼喬牧陽:“你確實會做飯吧?”

喬牧陽將顧淮眼神裏傳遞的信息自然過濾掉:“還給你窩了個雞蛋,閉嘴吧。”

“哦。”顧淮拿著筷子戳了兩下碗底,確實藏了個雞蛋。

再不吃就不禮貌了,他想著,送進嘴裏一口麵條。

意外的有點好吃,他扒拉了兩口,抬眸看了眼吃相斯文的喬牧陽,忍不住感慨,誰娶了喬牧陽,半夜都能笑醒吧。

兩人湊在一塊兒和諧平靜地吃完飯,顧淮接過喬牧陽遞給他的紙巾,擦了擦嘴:“我刷碗吧。”

有人當苦力,喬牧陽自然不會攔著,他剛走到陽台準備把泡著的衣服拿出來,就聽見廚房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響。

額角一抽:“顧淮,你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