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明朗,孟銀珠還在舞坊的院壩內練著武術,這個地方要比訓練室要大,很多動作都能得到訓練,不像在訓練室裏,隻能針對性的訓練身體的各個部位。

葉娘在廚房內弄著點心,是準備給即將歸來的舞坊成員準備著宵夜。

孟銀珠是第一次做這麽劇烈的動作,一拳揮過去,似在空中打出了一個漩渦的空氣。她能感覺到流風停滯的瞬間,碰到了她的拳頭,流風便四處飛濺。

一腿掃過去,黃沙泥土頓時出現了碗口般大的凹處,細細塵土飛揚起來。

腰肢扭曲,孟銀珠順著腰肢扭動的方向打了一個轉,兩腿交互利用黃土特有的慣性,落下,墊起,又飛彈開來。

雙手伸直,猶如回旋的飛碟,圍著一個中心不停的轉圈舞動,像是在練習著袖舞。

葉娘從廚房的窗外望去,隻看見少東家在院壩中央舞動,瑤華舞動很多新的動作都是少東家設計的,所以葉娘也以為少東家此時此刻也是在設計這新的舞蹈動作。

於是,葉娘又低著頭,把火掉低了一些,然後慢慢的油炸著糕點和點心,再把油炸好的糕點和點心放到架設在油鍋上麵的鐵架上。

鐵架的作用主要是瀝幹糕點和點心多餘的油脂,然後這些油脂又漸漸的一滴滴的落回到油鍋上。

忽然,院外門口傳來了熱鬧的聲音。

葉娘探出頭一看,是她們回來了。連忙把鐵架上的糕點和點心放到了盤子中,端了出去。

“來來來,都餓了吧,大家都來吃點心。”葉娘隨著眾人走到了休息處後,熱情的招呼著。

翠桃率先拿起了一塊糕點,還熱乎乎的,笑道,“葉娘,還熱乎著呢。”然後咬了一口,口齒含糊不清的邊嚼邊說,“真好吃”。

葉娘笑開了臉。

這邊,應曼雲悄悄的拉著孟銀珠,孟銀珠疑惑的低聲問,“怎麽了?”

“能找個地方說話嗎?在王爺別院出了一點事。”應曼雲也低聲的回了孟銀珠。

孟銀珠抬頭四望,眾人都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不太像應曼雲說的應該會有什麽事的樣子啊,但是還是疑惑的說,“到我房間去說。”

說著,應曼雲在交代秋月安排事項之後,就和孟銀珠悄悄的離開了眾人,去了孟銀珠的房間。

關上門,孟銀珠迫不及待的問,“應姐姐,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看外麵熱鬧得很。”

應曼雲這才愁起眉頭,擔憂的說,“王爺問起了我們的舞單上麵的字是誰寫的。”

孟銀珠回想自己在王爺處的時候並沒有提筆寫過字,當下輕鬆的說,“應姐姐是怎麽回的?”

“曼雲自然是回不知道了,本子是少東家給的,並不知道上麵的字是誰寫的。”應曼雲說。

孟銀珠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在這種時刻了,應曼雲選擇的是維護她,一直不安彷徨的心漸漸的安定了下來,終於讓她有了歸屬感,有了可依靠可信賴的人。

但是應曼雲接下來的話語,讓孟銀珠又提心吊膽起來。

“但是王爺問我少東家是誰,人現在又在何處。”應曼雲又說道。

孟銀珠睜大眼睛,不由得脫口而出,“應姐姐,你是怎麽回王爺的。”

應曼雲笑道,“我自然說是少東家已為人婦,恐怕不太方便出頭露麵,舞坊所有的事自然都是曼雲打理的。如果王爺想知道上麵的字是誰寫的,曼雲要先去問了少東家才能回稟王爺。”

孟銀珠淡淡一笑,應曼雲的這番回答不可謂不是投機取巧,想必作為一個王爺,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要正式召見深宅女子,還是有一番難度的。

而且應曼雲的這個回答,既沒有欺上,也避開了她和王爺的正式見麵,真是巧妙的回答。

於是,孟銀珠取笑的說,“那王爺後來怎麽說呢。”

應曼雲放鬆的笑回,當下模仿了王爺的語氣,“王爺說‘既然已婚,那就不必了’。”

孟銀珠和應曼雲相互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應曼雲開心的拿出一個錢袋給孟銀珠,“少東家,今天王爺賞賜了二十兩,這是入庫的好還是分賞給眾人。”

孟銀珠不回,反問應曼雲,“應姐姐認為怎麽處理呢?”。她要有意識的培養應曼雲單獨處理事務的能力,這樣以後沒有她的時候,應曼雲也能夠單獨處理而不必事無大小的要她過問。

應曼雲深思後小心翼翼的試探說,“曼雲覺得應該分賞給眾人。”

孟銀珠又引導的問,“萬一下次王爺不打賞了,你覺得我們的士氣會不會受影響,大家會不會還會賣力的演出?”

應曼雲疑惑的問孟銀珠,“不是還有演出酬勞嗎?這個也能分不少錢吧?不至於會影響大家的士氣吧。”

“你還記得我們分給她們的酬勞是多少的提成?”孟銀珠耐心的指導應曼雲。

“三分之一。”應曼雲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孟銀珠的問題。

“那我們要給他們多少錢,他們每個人到手的具體的能拿到多少。”孟銀珠進一步的問得更具體一些。

應曼雲忙說道,“少東家,等一等,我先去找算盤過來。”當下,就翻開了包袱,拿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算盤出來,一邊撥算一邊說,“四舍五入,一共要分出17兩,演出的人一共有十個人,每個人能分得一兩700文。”說完,抬起頭看著少東家。

孟銀珠點了點頭,又繼續說,“如果把二十兩全分了,每個人能分得多少?”

“二兩。”應曼雲回。

“賞賜分下來的錢比演出分成的錢還要多,如果下一次,分不到這二兩銀子了。你覺得,她們還會賣力的演出嗎?”孟銀珠笑著問應曼雲。

應曼雲遲疑的說,“這個,曼雲也不知道。”

“如果是從你的角度看,偶然得了一次二兩銀子,但是此後一直都沒能拿到二兩銀子了會怎麽樣。”孟銀珠引導應曼雲如果是自己,會有什麽樣的心情和心思。

“會琢磨著怎麽樣才能再次拿到二兩銀子。”應曼雲想了想回道。

“但是,你覺得除了王爺,在邊關這個地方,誰還能出得起這樣一筆大的賞賜?而且,王爺會不會每次演出都會有額外的賞賜。如果下次王爺不再賞賜了,難道你們能對王爺心生怨恨或者?繼而在王爺府上不盡力的演出,然後好讓王爺發作,輕則失去演出的機會,重則在王爺重怒之下坐牢也有可能。”孟銀珠一句說得比一句更加嚴重。

應曼雲頓時覺得後背又一次冒出了冷汗。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產生這麽嚴重的後果,但是少東家說的也不無道理,那該怎麽辦?

“要不,這二十兩銀子入庫?”應曼雲小心翼翼的說,她迷惘了。

“你覺得大家知道王爺賞了二十兩銀子,但是卻不分給她們,你覺得她們會甘心嗎?難道你還想讓舞坊的人再走人?”孟銀珠此時有點恨鐵不成鋼了,她都說了那麽久,應姐姐怎麽還沒反應過來。

難道這是因為古人受到環境以及思維的局限嗎?孟銀珠心想,並且快速的在心理分析著。

“那和酬勞一樣,也是按三分之一給她們分下去吧。”應曼雲覺得自己摸到了少東家的心思,說話的語氣不再像剛才那麽小心翼翼了。

總算是孺子可教,不過,孟銀珠還是給應曼雲潑了一頭冷水,“你和酬勞又有什麽區別麽?酬勞是酬勞,賞賜是賞賜。應姐姐已經有點門路了,但是我覺得分配的比例,還是要調一調。”

“那就對半分,二十兩,十兩入庫,十兩分下去。”應曼雲終於送了一口氣,如果這樣還不行,那就讓少東家直接說吧。

終於答對了,真不枉她啟發了這麽久,孟銀珠心裏頓覺安慰,不過以後遇到類似的問題,應姐姐還能轉過彎來嗎?

當下,孟銀珠又問,“應姐姐,如果舞坊裏的某個舞娘因為演得好,單獨得了賞賜,這個應該怎麽處理呢?”

應曼雲沉思了片刻,先前少東家才說起賞賜的事,既不能全部入庫,也不能全部分發下去,而且還要和酬勞有所區分,最後才得出對半分的結果。

這次是王爺單獨賞賜給她,她代表著瑤華舞坊,所以賞賜的錢是大家都有份。但是如果遇到是單獨賞賜給某個舞娘,那應該要怎麽處理呢。

賞賜的是給舞娘,而不是舞坊,所以大家都不能分到這個舞娘的銀子。

應曼雲順著少東家給的思路考慮下去,那應該怎麽辦呢?

既然賞賜給舞坊的銀兩,坊主有權扣一半銀子,為什麽賞賜給舞娘的銀兩,就不能扣呢?對,上繳一半給舞坊,剩下的一半銀兩才是她自己真正拿到手的賞賜。

“上繳一半銀兩給舞坊。”應曼雲抬起頭,對著少東家自信的說道。

孟銀珠讚賞的點了點頭,果然是聰明的人,明白了就知道能舉一反三。

“如果她不上繳呢?”孟銀珠又問,這次涉及的賞罰問題了,就是不知道應曼雲能不能狠下心來做懲罰。

如果不上繳?應曼雲沒想過這個問題,她一向都很信任舞坊的人,她覺得隻要她發了話,大家一定會遵守。

會有不上繳的人嗎?應曼雲望著少東家,疑惑的問。

孟銀珠就知道應曼雲會是這麽一副表情,看來應姐姐和她一樣,也有著類似的性格,都是太過相信身邊的人,相信她們不會背叛自己。可是結果,往往是最親近的人最容易出賣自己。

將心比心,如果應姐姐是這樣的人,而且又是個聰明的。孟銀珠願意再一次賭上自己的信賴給應曼雲,自己一顆惶惶然的心終於在古代這個社會中塵埃落定。

真正的塵埃落定。

“應姐姐,等到我們瑤華舞坊擴大了,新苗子還來不及成長到出台的時候,少不得要到外麵去買或是去請其他舞娘來湊台。人性是最難把握的東西,說不準會有哪個舞娘私自吞了賞賜的銀兩。如果做不到賞罰有度,做不到殺雞儆猴,我們的舞坊恐怕也就發展不起來了。”孟銀珠直白的說給應曼雲聽。

應曼雲一聽,頓時愣住了,是啊,少東家曾經說過瑤華舞坊發展的宏偉藍圖。她怎麽一轉眼就忘記了呢,少東家考慮的是麵麵俱到。不像自己,看到的地方並不遠,少東家在王爺身邊,才呆了這麽一段時間,這份見識和氣度,就已讓她望塵莫及。

尤其是今天才麵見過顧成王爺,人未見,就已感受到那份天家威嚴,不知道少東家是怎麽在這份天家威嚴中做到淡定自如的。

下意識的,應曼雲覺得少東家在顧成王爺身邊,肯定也會和現在一樣,淡定自如。

“怎麽了?”孟銀珠久久等不到應曼雲的回答,抬頭一看,應曼雲在走神中,不由得關切的問道。

應曼雲聽到了孟銀珠的話,才回了神過來,盯著眼前的少東家半響。

“我臉上沒什麽東西吧?”孟銀珠看到應曼雲猛盯著她的臉感到奇怪而問道。

“少東家,你和顧成王爺呆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他那種天家威嚴?”應曼雲問了一個她很想問的問題。

孟銀珠聽到應曼雲居然問這個問題,笑了起來,“顧成王爺是很好的一個人,我覺得和平常人並沒有什麽不同。你說的天家威嚴,我還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覺。”

應姐姐說的天家威嚴,用現代的話語來說,大概就是屬於氣場吧,孟銀珠心想。但是她一想顧成王爺莫名其妙的打她,有覺得說顧成王爺是很好的一個人也不太對,繼而解釋道,“當然了,人都有生氣的時候。可能你去見顧成王爺的時候,王爺可能心情不好有生氣。”

真是誤打誤撞。

應曼雲在事後聽說了將軍府的李小姐和王爺的妾侍爭吵一事,再接著召見了她,她可能是召見的時機不太對,正是遇到餘怒中的王爺。

應曼雲這麽一想,就覺得果然是天家的人一生氣就威嚴無比啊。以後王爺再召見的時候,最好要打聽打聽一下王爺的心情如何。

“是的了,我被王爺召見的時候,恰好先前將軍府的李小姐和白夫人爭吵惹得王爺發怒……”糟糕,說漏嘴了,應曼雲暗叫不好,立刻住了口。

“白夫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