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春時壓勝木偶賣的很好,市麵上又多了許多與之相似,麵部刻畫卻截然不同的同款,將它們製造出來的攤販為了賣的更好,還為之編造了許多神話故事,籠罩了一層又一層的神秘。

“真的嗎?這個放在家裏真的能讓家人平安嗎?”合意被一隻畫了大紅臉,閉著眼嘴巴咧到耳朵根的木偶吸引,原本還在猶豫,聽到攤販說這一款可保家宅平安後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東兒在她身側悄然翻了個白眼,長相如此詭異的東西怎麽可能保平安?不招髒東西來便阿彌陀佛了。

無奈上了頭的合意並不理會,嘴裏念叨著“鈴音一個,薛昂一個,穆鬆白一個,合意一個,平安叔父一個,東兒一大個。”而後將小桌上餘下幾個相同的全都買了下來。

“合意姐姐。”東兒勾了勾合意衣袖,認真道:“日後你出門,切記一定要跟緊了我們。”

合意不知他這是什麽意思,茫然問道:“為什麽?”

“怕你被騙走!”

東兒這句話說的極大聲,說的小攤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正想發作趕他走,掌心沉甸甸的元寶及時製止了小攤販的行為。

能眼皮眨也不眨地丟出元寶之人,非富即貴,若是得罪了回頭他領一幫人來尋仇,那他這輩子便不要再想在金安做生意了。

“買完了嗎?”東兒雖嫌棄合意什麽都要往回搬的臭毛病,手上卻誠懇的很,在她拿不過來的時候及時從她手裏接過重物。

原本兩個人要去找賈平安,想從他那裏抓幾條魚回來烤,誰料半道上被這些小玩意吸引,才出去一盞茶便大包小包回了王府。

賈鈴音的臥房合意不適合進,她便隻拿了屬於她的那隻,餘下幾個都丟在了薛昂的臨時藥房裏。

薛昂捧著醫書,與麵前一字排開的造型各異的木偶大眼瞪小眼,靜了良久,他伸出兩根手指,捏著木皮纖細的手臂,將他們一個一個背過身去。

東兒餓著肚子出去卻沒等到好吃的,回來王府又錯過午膳,五髒廟嘰裏咕嚕的抗議,在屋裏轉了一圈才好不容易翻出幾顆紅棗,用眼神詢問了薛昂,得到允準後一口氣全都丟進嘴裏。

“師父,其實你是想把這些全都扔了,對吧?”

薛昂不說話,默默看向醫書。

於是東兒便知,他這是默認了自己的說法。

“我也勸過合意姐姐,可是她聽不進去,您是沒看到,方才她一個勁兒夠那些木偶,攔都攔不住,跟著了魔似的。”東兒與那些木偶對視幾眼,伸出手擺弄給他們重新換了個姿勢,“真搞不懂,這些醜東西有什麽好著迷的。”

“意頭好,自然會有人為此買單。”

“這倒是。”東兒把離他最近的那隻木偶雙手掰直直指天上,“就比如這個,說是可以讓家人平安,平不平安的上天做主,一個木偶而已,能有什麽用?”

言語間滿滿的不信任。

“它能賣出這麽多也有它存在的道理。”薛昂從書中抬頭,露出兩隻眼睛,平淡道:“小廚房給你們留了吃的,你吃飽了別忘了給合意送去一份。”

“謝謝師父!”一聽見有吃的,東兒便打了雞血似的,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不多時後又急匆匆跑回來,臉上布滿了驚懼,額頭蒙了一層細密汗珠,“合意姐姐好像中邪了!”

賈鈴音夫妻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往**一攤,快要睡著的時候被穆鬆白拉起來,半推半抱著坐在梳妝台前。

“大人。”賈鈴音慢吞吞挪過身子一頭紮進穆鬆白懷裏,雙臂攬著他的腰,“我好累呀,你幫我拆吧。”

早上起來便被幾個嚒嚒團團圍住,發簪步搖金釵不要錢似的往頭上戴,平日方便行走的騎裝也被換成了拘著步子十分不自在的宮裝。

再加上宮裏時時刻刻都要守著規矩,吃東西也不能多吃,每一樣菜至多夾三下,還沒嚐出味道便被拿走。

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最難以讓賈鈴音忍受的,還是每分每刻得提著心思回答問題,看似尋常的一句話都得事先在心裏翻來倒去的想了又想才能說出來。

“真的好累呀,哪哪兒都不自在,腦袋痛,肚子也痛。”賈鈴音在穆鬆白懷裏蹭了蹭,帶著一絲委屈,“大人下一次進宮就不要再帶上我了好不好?”

穆鬆白一手抱著她,另一隻手極溫柔的替她拿掉頭上那些裝飾,“你若是不喜歡,下次咱們便不去了。”

他早該想到的,賈鈴音自由慣了哪裏能吃得下這種苦,也怪他,隻想著不要被穆朝陽再找上門,卻忘了宮裏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人更多。

“這是什麽。”珠釵被一個個取掉,賈鈴音頓覺渾身上下都輕鬆不少,在穆鬆白懷裏便不那麽老實,四處亂蹭,蹭到臂彎視線瞥見他身後的桌子上放了個單腳站立,雙手指天,麵色殷紅,笑容很是詭異的木偶。

木偶黑漆漆沒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她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冷了?”穆鬆白低下頭碰了碰她額頭,沒有發燒啊,那是怎麽回事?

“你看看那個。”賈鈴音搖搖頭,揪著他衣袖讓他看桌子。

“那個啊。”許是覺察到賈鈴音有些害怕,穆鬆白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她不穿的舊衣服蓋了上去,“方才回來的時候徐尉拿來的,說是上午合意買來給我們保平安的,你若是不喜歡待會兒我給它收進骨子裏,眼不見心不煩。”

“沒有不喜歡,隻是覺得有些奇怪。”賈鈴音趴在他身上,心底突然湧出一股無名火,“用來保平安的東西第一眼看上去應當是能感覺到安定祥和的,這個卻有些陰鬱。我感覺不太像是用來保平安,反而有點像西洋邪術裏會攝人精魄的器物。”

賈鈴音書看的雜,談不上精通,隻能稱得上略懂。

穆鬆白不語,隻鬆開她,將那隻木偶包裹著,確定沒有露出來後連夜讓徐尉埋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賈鈴音說這個不好,那就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