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真的不會離開麽?淺吟終究沒有問出來,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她蓮步輕移,背對玉王,看著麵前滿池芙蕖,終於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背後,瑞熙珽輕弄鳳尾瑤瑟,高雅不似凡音。淺吟仿佛看見眼前冰雪融化,蝶破絲繭,萬華齊放。

“我有嘉賓,琴瑟友之。”瑞熙珽微笑吟道,雅然如仙。

“東道懷玉,以蓮回之。”淺吟回過身,亦是微笑答道。他想她安心,她便做出安心的樣子。

突然,瑞熙珽的手又一次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他站起來,不再撥弄琴弦,垂手讓寬大的雪紋白袖遮掩住自己的異狀。

這一幕,淺吟並未看到,卻被走進來的瑞熙苡看在眼裏。

可她依舊平穩走來,綻出整齊貝齒,“玉哥哥,喝藥吧,喝了就好了。”

這藥融合了許多至涼生血之物,性涼之藥可以平複翻騰的血氣,壓製血上湧,隻是那生血之藥,卻是鹿心一類,極是腥苦。

瑞熙珽看著滿懷希冀相信他喝完就會好的妹妹,輕輕拿過玉杯,將裏麵的藥汁盡數喝下。

淺吟看著優雅自若,雲淡風輕的瑞熙珽,眼圈突然一熱。這樣難喝的藥,為了大家的希望,你每天要淡然喝多少次?

“嗯,玉哥哥真棒。”瑞熙苡看著空掉的杯子,笑得開心,她遞給瑞熙珽一塊解苦的陳皮,“好啦,喝完就去休息,不準擺弄琴弦了,待玉哥哥恢複時,再來彈給大家聽也不遲。”

瑞熙珽苦笑,卻不接她遞來的陳皮,搖頭示意不用。

心之苦,又有何物可解。

“我也同意玉王去休息。”淺吟走到瑞熙珽麵前,替他將發間的柳葉摘去,同時帶著淡淡笑意看向他,縱然心中有萬分擔憂,可她也要像玉王一樣,麵帶微笑。

瑞熙珽終於點了點頭。

“靜姐姐,我決定今夜出宮。”回宮的輦車上,瑞熙苡認真對淺吟道。她麵色平靜,顯然已下定決心,再也不會輕易改變。

淺吟盯著她良久,終於道:“嗯,我陪你出去。”

再多的理智在那抹錦帕上的刺眼血紅麵前,也不過是浮光掠影,瞬間煙消雲散了開去。就算瑞熙苡不說,淺吟自己也一定會爭取出宮的,她勢必要為玉王親自做些什麽的,不為情意,隻為信仰——誌同道合的信仰。

“可是,我們真的要一聲不響地偷偷出去麽?”不知怎的,想到那個一身明黃的男子,淺吟心裏仍然有些矛盾。

“不然怎樣,皇帝哥哥定是不會同意的,不然就留信一封吧。”

“嗯,事情急迫沒時間給我們再顧慮後果了,那我們先各自回去收拾一番,今夜子時在角氐城門口相見。”

“好!”

淺吟一回到清和閣,便把皖月拉進寢殿,將今晚的計劃告之。

皖月覺得此計大為不妥,奈何淺吟心意已決。

“可是娘娘,您要我扮成您,萬一露餡怎麽辦?而且,就您和公主兩個人去,會不會太冒險?”

“沒事的,隻需幾天而已,皇上他,”淺吟頓了頓,“皇上很久沒有過來,你放心。至於我和公主,兩人喬裝打扮,不會引人注意,自然也不會不安全。我以前可是在民間生活了十六年,不用擔心。”

“既然娘娘都想好了,那也隻能如此了,奴婢稍後就讓漪瀾去向這院子裏的人說,就說是皖月告假回家。”

淺吟握住皖月的手,鄭重道:“謝謝你,皖月。”

“娘娘別這麽說,娘娘人好,奴婢理應如此。”皖月心下感動,麵上仍是內斂淺笑。

兩人說完,便開始收拾出宮必備物品,待張羅好後,剛好差不多子時。

“娘娘,您此行一定要萬分小心,萬不可涉入危險之地。”皖月看著已經喬裝成小太監的淺吟,終究還是不放心。

“嗯,我知道,你在宮裏也要小心。”淺吟沉穩笑道,示意她安心。

“娘娘放心宮裏就是。”

淺吟背著一小隻包袱終於從清和閣後門悄悄行了出去。

在經過錦宸殿附近的那座小亭子時,淺吟突然想起壽辰那晚那個和綏黎使者交談的神秘男子,不知為何,她對那名男子有一種莫名熟悉感,卻想不起他是誰。但現在她不敢深想,今夜萬可不能出狀況。

淺吟兀自想著,不曾想到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嘴。

“唔……”淺吟低低掙紮,開始拍打身後的人,但此行本是秘密,她不敢弄出太大聲響。

“蝴蝶想要悄悄飛走了麽?”一個冷漠的聲音在深沉的夜色裏空**響起來,同時,淺吟的嘴就被一個溫軟之物封住。

——赫然是男子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