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時,淺吟也會拿出瑞熙琰送她的那把小金刀,默默揣摩這把金刀於他的意義。她也會想起瑞熙琰笨手笨腳地喂她喝藥,還煞費苦心地騙她說藥不苦,林林總總細碎往事,她總會忍不住微笑。然後再悵然斂去笑意,靜靜向北凝望遠方。

她不敢向南望,南邊是都城。她怕自己陷在那段已經遠去的虛無裏醒不過來。

今日這個時辰,瑞熙珽不在房間,他雖沒有對她說去哪,不過慧心如她,自是猜到他是去了章度使那裏定期了解盟疆的情況。

淺吟突然有些汗顏,玉王以天下為己任,而自己卻總是在為一些縹緲無形的春花秋月虛度時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淺吟搖搖頭,叫上白雪一同下了樓。她想出去人煙繁華的地方,看看自己能不能幫路人一些小忙。

街道上一如既往的熱鬧,也少不了三姑六婆忙裏偷閑的扯些八卦。

“你們知不知道青樓不歸坊裏,那位長得比頭牌姑娘絳棠還要漂亮的客人,今天走了?唉,雖然我知道自己比不過絳棠,但這幾個月他經過我的小鋪總會對我露出迷人的笑,突然走了讓人真的很是舍不得。”盟疆的民風很是開放,女子即使議論起男子也絲毫不見羞怯的。

“要不你追過去啊,聽說他是從都城來的。”另一個人說道。

“都城?對了,都城前幾個月大赦牢獄了一次。他不會是打家劫舍的強盜,遇著大赦所以跑來這裏瀟灑的吧。”

“要是有比青樓頭牌還要漂亮的強盜,那我不用他來搶,就把錢送過去啦。”一個肥壯的女子插嘴道。

閑談的女子便轟然笑作一團,紛紛取笑她不害臊。

“對了,都城為什麽要大赦啊?”有人問了一句。

“好像是逡祈皇帝的妃子有孕了,大瑞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

本來已經漸行漸遠的淺吟突然停住,那幾不可聞的最後一句話,開始異常清晰的在腦中回放起來,“好像是逡祈皇帝的妃子有孕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靜妃淺吟因不適皇宮生活,且侍君不力,久無所出,為恐其行擾亂後宮,即刻將淺吟貶為平民並立即出宮。欽此——”

那冰封已久的聖旨也一並攪和回響著,淺吟幾乎站立不穩。

慕婕妤有孕了,太後終於可以安心了吧。他,做了父親,應該會開朗一些了吧。

真好,終於有人可以陪伴你。淺吟輕輕微笑起來,眼淚卻忍不住滾滾而落。

白雪以為天下雨了,抬頭卻看見主人在哭,不由得咬了咬她的衣角,似在安慰。

“白雪,你不用擔心,我沒事,我隻是為他高興而已。”一邊微笑說著,一邊更多的眼淚流出來。

淺吟快速擦去,卻仍舊沒有眼淚出來的速度快,整張臉早已是盈盈水光一片。

我沒有難過,我隻是為你開心,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對不起啊。淺吟一邊為自己的哭泣內疚,一邊盡力保持著微笑,但過了一會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低著頭從大街上默默走過去,手捏得極緊,她害怕自己會當街大哭起來,盡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哭。

白雪咬了咬她的衣袂,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背,示意她坐在自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