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他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溫潤如春風,“兄長,您認為如何呢?”
此番在官爺麵前,借著官爺的權威侃侃而談,恐怕也隻有淩熠辰能夠表現得如此自信而不失分寸,令人無可挑剔。
淩予策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最終隻是輕輕頷首,聲音平靜而淡漠,“自當遵從聖意。”
“哼。”
簡單的一聲,卻似包含了萬千深意。
話語方落,周圍的侍從心領神會,明白官爺已默許此事。
那裝飾華麗的轎子再度搖曳升空,帶著幾分莊嚴與神秘。
嫣然心中仍舊是一團迷霧,不知所以,卻突然感到腰間一推,整個人不由得向前踉蹌幾步。
她正欲回頭質詢,背部已被淩熠辰寬厚的手掌穩穩按住,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她轉回正麵。
“急什麽,這是皇上的旨意。”
相較於嫣然的慌張,淩熠辰的語氣中帶著一份難掩的從容,對於皇上的應允並無半分訝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盡管他行事常常超乎常理,但在嫣然心裏,深知淩熠辰絕不會加害於她。
她跟隨著轎子的節奏前行,眼角的餘光不經意捕捉到地麵上,淩熠辰在燭光映照下拉長的影子,心中五味雜陳,嘴唇不禁抿緊,暗自想著,總有一天要對他表示感謝。
然而,緊跟而來的話語讓她猛地一驚。
“淩熠辰,你跟著做什麽?”
淩熠辰嘴角勾起一抹不羈的笑,輕輕整了整腰間的佩劍,假裝擦拭著並不存在的汗珠,同時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淩予策的身影。
他大大咧咧地回應道:“自然是為了護送皇上平安回宮。若是途中再生刺客或是失控的民眾,保衛皇上的安全,正是我的職責所在。”
語畢,他挺直了脊背,那語氣仿佛是給予特赦般的恩賜,“靠過來些,我僅有兩隻手一雙眼,又不是哪吒三太子,不靠近怎麽保護你?”
在淩熠辰這一番鬧騰下,嫣然的初衷仿佛被風吹散,心中暗自懊惱,卻也隻能咬緊牙關,加快腳步,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
“朕看你身手不凡,若真有三頭六臂,怕是連天宮也要上去逛逛。我看你是找借口,硬是要和女夷同住宮中吧。”
官爺的語氣中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帶了些許調侃,這讓嫣然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刹那間,一道銳利且威嚴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在背。
“沒有你,朕難道就無人守護了嗎?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非要找個理由和女夷住在同一宮殿。”
嫣然內心五味雜陳,強忍著四麵八方投來的審視目光。
而淩熠辰則故作不知,繼續耍著無賴,滿不在乎。
“宮裏禦醫如雲,陛下也不必吝嗇,讓他們也為我診治一番吧,畢竟我這一身可是真真切切受了不少傷。”
歸途之中,淩熠辰談笑風生,無所不談,從路上的景色到朦朧的月色,再到後日可見的雲彩,無一不成為他的話題。
嫣然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間,心中的緊張感漸漸消逝無蹤。
當他們回到皇宮,嫣然被引領至一處寧靜的庭院安頓下來。
在那莊嚴肅穆的禦書房內,
“陛下,如今各地災患頻仍,幽州此舉無疑是在災難中煽動民怨,微臣雖有一策,卻猶豫是否應當提及。”
“少囉嗦。”
除了轎子移動時,掛飾隨著風聲輕響的清脆,空氣中再無其他聲響。
嫣然偷偷用眼角餘光向淩熠辰望去。
淩熠辰或是故意裝傻,依舊一副無賴姿態,或是真的未曾聽見,總之他選擇了沉默,仿佛那些話根本未曾入耳。
或許意識到對皇上的忽略有悖禮節,他略作遲疑,才懶懶散散地開口:
“我跟隨而來,當然是為了治傷,宮中的名醫濟濟一堂,陛下不會舍不得讓他們也為我瞧上一眼吧?畢竟,我也是實打實地挨了好幾下。”
皇帝冷哼一聲,沒有再言。
此後的路上,唯有淩熠辰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從路邊的花花草草,到那晚朦朧的月色,再到後天預計的天氣,他都細致入微地描述給皇帝聽。
在這樣隨意的交流中,嫣然心中的忐忑逐漸消融,或許,這僅僅是一種錯覺。
在皇權的威嚴之下,
淩熠辰總能展現出一種泰然自若,言語間的不羈與直接,仿佛沒有絲毫心機,而那位高貴的公子,每一句話都透露著深思熟慮,每個詞都要反複斟酌才出口。
剛一抵達皇宮,嫣然便被安排到了一個偏遠的偏殿休憩。
禦書房裏。
淩熠辰坐在下方,一位醫官正小心翼翼地縫合著他腹部的傷口,手法嫻熟而又謹慎。
不遠處,宮女們忙碌地服侍著皇帝更換衣物,整個場麵井然有序,殿內的安靜幾乎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淩熠辰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自己腹部那條細長如小指的傷口被一針一線細心縫合,自始至終,未哼一聲,臉上的堅毅如同雕塑一般。
直到皇帝的身影投映在他的身側,他才顯露出一絲隱忍,抬起頭,目光與皇帝相遇。
皇帝脫下了沉重的龍袍,換上了柔軟的睡衣,少了那份高高在上的威嚴,變得像是鄰家可親的長者。
不顧自己腹部的傷口還在縫合中,淩熠辰欲起身行禮,卻被醫官未及出口的驚呼被皇帝一個手勢製止。
皇帝凝視了淩熠辰的傷口一會兒,隨後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坐下,居高臨下。
淩熠辰隨即恢複了慣有的從容,輕輕推開醫官,自行整理好衣衫。
待宮人與醫官無聲退出,門扉輕輕合上,室內僅剩二人。
沒了旁人,皇帝直接問道:“刺殺之事,可有查出元凶?”
“或許,那群在市集中引**亂的流民,就是這次事件的根源。放心吧,陛下,巡防營的勇士們定會火速查明真相,並及時上報,確保京城安寧。”
淩熠辰端坐不動,麵部表情如古井不波,內心深處的波瀾並未在麵上顯露分毫。
一旁,皇帝從隱秘的暗格中取出數瓶色澤各異的藥膏,霎時間,濃鬱而不膩的藥香盈滿了整個房間,宛若春日清晨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