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怒視那張與昨夜同樣猙獰得意的笑顏,奮力推開,豈料男子紋絲不動,反倒是她自己,手肘險些受挫,氣息紊亂。

“人呢?”

婆子遠遠察覺她的落後,焦急呼喚,聲音漸近,似已逼近。

嫣然的瞳孔輕輕顫抖,低垂的眼簾掩蓋不住下巴上那不羈之手的反抗,齒間緊咬,隱忍而堅決。

未待她逃脫,一陣寒意自頸部蔓延,冷硬如冰的物體貼緊肌膚,鋒利邊緣帶來的緊迫危險令她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震。

男子凝視著手背上新添的血痕,牙齒磨合間溢出低沉冷笑:“小姑娘,膽色可嘉,說!”

那鋒芒漸漸下滑,毫無避諱地緊貼要害,每寸移動都令人窒息。

嫣然喉間逸出細微聲響,不敢揣測那句話的真實意圖,恐懼瞬間化為淚水:“沒,大少爺與我是分床而眠的。”

男子眉頭忽而舒展,放手的瞬間似乎帶走了所有緊張氛圍。

嫣然瞠目結舌,這才意識到他手中不過是一塊溫潤的玉佩。

“本欲借此事鬧騰一番,讓眾人皆知你我之事,逼你離開府邸,但如今,我改主意了。小姑娘,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算賬。”

人影離去後,嫣然恰巧與匆匆尋回的老仆相撞。

老仆麵露慍色:“哎喲,看看你這模樣!從那煙花之地出來的就是不懂羞恥!剛才躲哪去了?”

老仆四處探查的視線讓嫣然心弦緊繃。

她急中生智:“鞋子襪子掉了,找個無人之處整理,不慎被樹枝刮破了衣裳,隻好暫避。”

“多事!記住了,往後緊跟主子,不可有片刻分離。”

老仆雖半信半疑,卻也未發現異樣,不耐煩地啐了一口,領著人繼續前行。

嫣然點頭應允,目光卻在轉身之際不斷回顧那消失於牆角的暗影,心中懊惱未能詢問玉佩之事。

再遇那男子,不知何日。

換裝完畢,嫣然與老仆向飯廳行去。

作為大少爺的貼身丫鬟,侍奉飲食起居,種種皆需習得。

剛踏入飯廳,嫣然便注意到淩予策身旁站立的高大身影,那殷紅銀紋服飾下的寬闊肩膀,即便背影也令她心弦一緊。

“嫣然,過來。”

淩予策的溫和呼喚打破寧靜,周遭眼光瞬間聚焦於她,壓力如山,令人窒息。

“這是我的母親。”

嫣然依禮行禮,細聲問候:“夫人。”

“抬起頭來。”

她依言仰首,麵前婦人年華雖逝,容顏依舊驚人,眉宇間的憂愁與大少爺極為相似。

那審視的目光中夾雜著三分疑惑、三分複雜,餘下的則是毫不掩飾的不悅。

良久,婦人才勉強擠出一絲淺笑:“難怪你會改變主意留下她,確實標致。”

“非美人,怎能令兄長開口挽留,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母親的眼光果然獨到。”

這聲音令嫣然全身一凜,悄悄抬眸,一眼之下,幾乎驚得跳起。

原來,淩予策身邊的男子已轉身,嘴角含笑,眼中戲謔,正是那晚趁夜侵犯她之人。

“放肆!誰準你直視二少爺!”

老仆見她直愣愣盯著人,不禁嗬斥。

嫣然急忙低下頭,冷汗淋漓而下。

難怪昨夜那人行事如此張狂,她萬萬沒想到,那晚的侵犯者竟是二少爺。

同為兄弟,明知她入府的目的,卻故意製造此等風波,實屬卑劣至極!

嫣然心頭對這位傅家二少爺的嫌惡陡然間如春草般瘋長,繁茂至極。

“此乃舍弟淩熠辰,嫣然,爾後相遇亦需恭行大禮。”

淩予策適時出言,似一縷春風化去尷尬寒冰。

宴席鋪展,金碧輝煌中暗流湧動。

嫣然眼眸緊鎖餐前一隅,謹記老管家叮嚀,一絲不苟為大少爺布菜,動作雖細,心中卻如驚弓之鳥,感知著一道遊離於身的熾熱目光,似寒冬烈火,企圖透過衣衫,探視她內心每一個角落。

那感覺,灼熱難耐,猶如置身夏日炎陽之下,無處躲藏。

嫣然身形僵硬,如臘月之梅,低頭斂目,妄圖隱於無形,躲避那無形之刃的鋒芒。

淩熠辰察覺其逃避之意,悠然抬手,刻意撫弄掌中絲帕,動作誇張,成功牽引滿座視線。

“手怎至此?”

嫣然聞言,持勺之手微顫,湯匙幾近墜落,心中明了,此番試探,乃他刻意為之。

未待她反應,淩熠辰嘴角輕揚,狡黠眨眼,目光鎖定嫣然,挑戰意味濃厚:“小丫鬟,你說,此傷緣何而來?”

瘋子!

嫣然心中驚駭,全身戰栗,竟一時語塞,無法發聲。

淩熠辰見她幾近崩潰,嘴角玩味漸收,似有罷手之意,欲待其真淚下時給予慰藉。

“嫣然性怯,二弟莫要嚇唬她。”

淩予策輕擱筷子,含笑對嫣然寬慰,話語間透出維護:“我這弟弟最愛與仆從玩笑,勿需害怕。”

嫣然感激之餘,與大少爺立場似乎更為親近,而淩熠辰麵色愈發陰沉,笑意古怪:“兄長所言極是,不過,我對不熟之人玩笑甚少,你這情況……”

主母敏銳察覺異狀,淡淡發問:“何故?你們相熟?”

“並不相識!”

未知對方意欲何為,嫣然心如亂麻,緊張至極,猛然跪地,聲音堅定:“奴婢昔日在章州,哪有榮幸結識侯府貴人。”

大氣都不敢喘,忽感袖口輕拍,仰首間,淩予策以杖示意其起。

然話未明,嫣然哪敢妄動,隻側目偷覷,心中惴惴。

淩予策低垂目光:“熠辰……”

淩熠辰從容起立,姿態慵懶,為主母盛湯,輕描淡寫:“不過是羨慕兄長有如此佳人侍奉,故而戲耍一番。”

言罷,他又冷哼,語帶諷刺:“怎奈,丫鬟甫至,兄長便護若珍寶。如此看來,兄之頑疾或將痊愈,且添子嗣無憂,令母親早日享天倫之樂,一如……”

碗碎聲突兀,滿溢的湯汁灑落一地,廳內靜寂,如死水。

侯府主母麵色鐵青:“退下,都給我退下!”

嫣然驚魂未定,不明所以,卻隻能遵命低頭退出。

眾人散去,嫣然初來乍到,孤身無依,隻得默默立於雪中,靜待指引。

雪花自空飄落,觸及頭頂,化作冰冷水滴,滑入衣領,寒意刺骨。

轉身瞬,倚樹而笑,惡劣至極,除了淩熠辰,不做他人想。

“傻丫鬟,低垂腦袋,倒似笨拙之鵝。”

嫣然昂首,新學的規矩在慌亂中忘卻大半,怒火中燒,上前幾步,手伸其前:“給我。”

淩熠辰挑眉,雙手環胸,漫不經心:“讓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