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愣了愣,身子不由自主地隨著淩熠辰的靠近而緊張起來,他的呼吸如同炙熱的風,撩撥得她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小妮子,昨晚還沒嚐夠甜頭嗎?”

她眨巴著睫毛,一時之間仿佛迷失了方向,待恍然大悟之時,臉頰已染上了緋紅,惱羞成怒地抽回手,緊緊環抱雙臂,連連倒退數步,直至後背觸碰到冰冷的牆壁才停歇。

自臉頰至耳根,滾燙如烙鐵。

“這般不經玩弄,哪有半點風月場中的模樣。”

光線背後,淩熠辰的表情在陰影中模糊,讓嫣然難以捉摸。

回想自昨夜至今,他總是用那些輕浮的話語刺激她,實在失禮之極。

嫣然欲言又止,她本非風塵女子,卻又不願與這討厭的家夥多費口舌。

正當氣氛尷尬之際,外間傳來了清晰的拐杖聲。

嫣然順勢轉身,淩予策緩緩步入視線,麵容依舊溫文爾雅,讓人猜不透他在內室究竟經曆了何種談話。

仿佛見到了救星,嫣然連忙小跑至他背後,躲在高大的身影之後,隻露出一隻好奇的眼睛偷偷觀察淩熠辰的反應。

淩熠辰眉頭微蹙,對於她這如同受驚小兔般的躲避行徑頗感無奈,而她對自己兄長卻似黏人的小貓,寸步不離。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大步流星離開。

淩予策輕歎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熠辰,你剛才不該提那個話題惹母親生氣。”

聞言,原本閑散的步伐驟然停滯,淩熠辰猛然轉身,三兩步跨至淩予策麵前,身軀緊繃,眼神中滿是痛楚,兩兄弟四目相對。

嫣然心頭一緊,生怕這位少爺對大少爺做出什麽衝動之舉,神經緊繃,預備隨時幹預。

出乎意料,淩熠辰卻是一笑,再度彎腰湊近,在淩予策的注視下,唇貼近嫣然耳邊低語:“三更時分,到白日見麵的地方找我,否則,你那塊玉佩我可就不客氣了。”

原來那玉佩真的被他取走了!

嫣然瞠目結舌,憤怒之餘握緊了拳頭,恨不能狠狠給他一拳。

淩熠辰卻是一派輕鬆,站直身體朗聲大笑。

揮揮手,他又變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隻要有大哥在,總能把母親哄好。而且,我發現你這丫頭還挺有意思,將來大哥要是厭倦了,不妨先考慮考慮我這兒……”

言畢,他朝淩予策略施一禮,而後大搖大擺地離去。

淩予策凝視著他的背影,目光深沉,旋即回望。

正對上嫣然清澈無瑕的目光,他淺笑道:“為何不先回去休息,何必在這裏等待呢?”

嫣然輕輕搖頭。

一本正經地,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指尖停留在一頁規矩之上:“李嬤嬤吩咐過,作為侍從要時刻跟隨主子左右。”

這冊子是入府仆人必領之物,而嫣然所持的這本,不過半天時間已被各式各樣的家規填滿,顯得頗為正式。

隻是那歪歪斜斜的字跡引得淩予策嘴角微揚,他放緩腳步,領頭向回走去。

嫣然緊跟其後,微微吸了吸鼻子,沒敢說出實情——她之所以停留,是因為迷路了。

這座宅院錯綜複雜,道路與門戶重重疊疊,加之那晚被蒙眼帶入,僅有的幾次行走經曆也未能讓她完全理清方向。

自小到大,她所識最大的世界便是自己的小院和偶爾光顧的戲台。

思念如潮水般湧來,嫣然心頭一酸。

剛回大少爺的居所不久,李嬤嬤便端來一碗漆黑的湯藥,堅持要親眼見她喝完才肯離去,並告誡她,隻要夜宿大少爺房中,這藥便不可斷。

那藥入口極苦,咽下之後肚子裏仿佛有千萬條蟲在蠕動,叫人痛不欲生,嫣然緊捂額頭,眉頭緊鎖。

盡管不明所以,卻清晰知曉是宴席之上淩熠辰故意引發的話題,讓她不得不飲此苦湯。

世間怎會有如此惡劣之人!

她與淩熠辰少爺無冤無仇,

他不但占她的便宜,奪走她的玉佩,甚至連連設障,讓她舉步維艱!

手中緊攥瓷碗,嫣然拳頭暗暗握緊,心中發誓一旦找回玉佩,

不僅是應該,更是必須!

要遠離那個黑心腸的二少爺!

念及那人約定見麵的時日,嫣然頓時垂頭喪氣,趴在桌麵上,時不時偷瞄那位埋首書卷的男子,手中的絹帕已被揉成一團。

直至夜幕深沉,用膳的呼喚響起,偏巧大少爺在房內多讀了片刻書。

蠟燭更替,嫣然額間已滲出汗珠,才巴巴地等到他入睡。

翻身下床,她輕手輕腳推開門,直奔腦中印象的牆角。

院落依舊廣闊,白日歸途她刻意銘記了路徑。

可夜色之下,哪根柱哪棵樹都模糊不清,她搓了個雪球擲於地,借以辨向。

三番四次路過相同的紅燈籠,雪球已消融大半,嫣然終意識到——她迷路了!

這一跑,汗水濕透衣背,寒風吹來,冷徹心扉。

嫣然怒踢積雪,心底暗自咒罵淩熠辰。

若非此人,何至於此?

此刻,別說取回玉佩,就連寢居的院落都尋不見,恐要在外挨凍一夜,病痛難逃。

“咳……”

正思索如何回歸,突來的聲響讓嫣然一驚。

轉身隻見,牆角竹林間,不知何時立著一道人影。

清瘦的身形,手持碧玉杖,與竹林融為一體,幾近透明。

見嫣然呆愣,淩予策以手掩唇,輕咳數聲,隨即招手示意她靠近。

嫣然心懷忐忑,難掩忐忑之色:“大少爺,您怎麽在這裏?”

“聽見你起身,久未歸來,便出來看看,是不是迷路了?”

嫣然縮了縮肩,腳下無意識地踢著雪粒:“奴婢……想去尋茅廁……”

察覺他並未動怒,亦無意深究,嫣然鬆一口氣,隨其返程。

一路之上,淩予策咳嗽不止,身形搖搖欲墜。

嫣然謹記嬤嬤教導,忙上前攙扶,觸手之處如冰刺骨。

這身體,怎似活人,倒像是冰雪凝成。

如此良善之人,卻身患頑疾,嫣然不禁歎惋:“大少爺,您在外多久了?”

“自你第二圈轉起,我便在此。”

瞥了眼扶持的手,淩予策不動聲色地掙開,淡然問道:“嫣然,你是章州何處人士?”

掌中空**,嫣然未察覺,隻困惑他為何早見而不喚,由她如同盲人般轉了第三圈。聞問,略遲疑答曰:“春雪郡。”

“春雪郡……”

淩予策步伐微頓,旋即恢複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