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默爾原本隻是想跟那個人談談的,比如辰光,比如……阿姐。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如今辰光所承認的新主人會是如此的冷戾和殘暴。

所以,最後他隻是將辰光拿了回來。

亞默爾雖然厭惡著紅星,但是他卻無法拒絕被傳達的命令,將那個人帶回荒川是必須執行的任務,若是以往,他絕不會如此猶豫,但是這次不一樣。那個能夠拔出辰光的人一定和阿姐存在某種聯係。

在沒有弄清楚那人身上的秘密之前,亞默爾絕不會讓他落到破曉的手中。但是,為什麽最後就這樣逃走了呢?亞默爾不知道。

身穿白袍的少年孤寂地站在一望無垠的荒漠之中,宛如一尊凝滯的雕像。

但是那邊隻給了他兩天的時間,而且明天他就必須去參加聯賽的開幕式,也就是說他在今天晚上必須將那個人帶回去。

少年抬頭望了望天邊隱隱亮起的朝陽,手腕上的光腦不斷地亮起,他點開一看,上麵全部都是加裏西和南西亞以及聯賽官方發來的訊息。

他淡淡地掃過一眼,然後選擇了全部清空。

手中的長刀沉甸甸的,實際上這還是亞默爾第一次親手拿起它。其實少年對這把長刀並不陌生,他小時候摸過無數次,甚至還抱著一起睡過覺,但是那時候的自己力氣太小了,從來沒有一次真正拿起來過。

“原來這麽重啊……”

亞默爾低聲喃喃著,不知道是真的在說這把刀,還是在說其他的什麽。

身上的白袍已經自動修複了之前被劃開的口子,恢複了嶄新如初的模樣。純白的顏色不染一星半點的髒汙,連絲毫的褶皺也無。

少年抬起手,指尖在麵前輕輕一劃,被觸碰的空間瞬間被撕開了一條口子,**出一片黑色的虛無。這是亞默爾的能力之一,空間異能並不僅僅隻是簡單的傳送,還包括建造另一個空間,或者直接撕裂現有的次元。

這也是亞默爾雖然叛逆,紅星卻一直容忍甚至寵愛他的原因。

少年將辰光放了進去,那是唯一屬於他而且絕對安全的地方。他抬起頭來,遼闊的天幕突然如同落入石子的水麵一般震**起來。

星際中最後一批各個地域的權貴和各個種族的高層終於抵達了克裏修頓,盡管現在時間還早,但是整個星球已經陷入了一片狂歡之中。

但是——與這樣狂熱的興奮相反的是,亞默爾心頭突然湧現了一種極度不安又恐慌的錯感。他突然想起那邊給他的時限,為什麽要把克裏修頓機甲聯賽開幕式的日子作為最後期限?

為什麽要讓他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日子裏動手?

亞默爾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黑塔區域,他再次回到了那棟郊區的別墅附近,但是昨晚那個冷戾的少年早已不見了蹤影。房間內並沒有打鬥的痕跡,至少不是紅星的人擄走了他,這讓亞默爾的心稍稍安慰了些許,但是

他必須得趕緊找到那個少年,沒有原因,僅僅隻是亞默爾覺得他不能再錯過一次了,不能……

科技飛速發展的現在,智慧文明的星球建設倒是愈發地密集了起來,高樓大廈聳入雲端,半空中構建著無數穿梭交織的光子軌道,克裏修頓最中心的城市宛如一座金屬構建的森林一般。

懸浮於整座城市的高空上,那座巨型的堡壘就是聯賽開幕式舉行的地點。整個星網都沸騰起來了,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聯賽開始炸裂,各處巨大的熒幕之上都直播著緊張準備的聯賽事項,以及各大潛力選手的采訪。

其中人氣最高的就是雷諾茲的三皇子了,他穿著一身矜貴的皇族服飾,沉穩而優雅地麵對這鏡頭。莫裏奇斯對這次的比賽也相當重視,他們兩個月前就已經派出了族內最優秀的亞成年到克裏修頓準備適應性訓練。

海族對機甲聯賽的狂熱相比前麵兩者倒是稍稍弱一些,不過其中有幾位也相當引人注目,雖然大部分都是因為海族天生驚人的美麗。人類一如既往地低調,官方派出的幾位都是軍隊中老練而出色的戰士。

其他非官方的參賽選手大多也各有各的傳奇故事,總而言之,各大報社倒是絞盡腦汁地誇張著那些天才的傳說,作為克裏修頓學院機甲係的首席,哪怕亞默爾一向低調,也不免被那些記者挖出了許多“天才事跡”。

尤其是在開幕式之前突然失聯則更是讓人想入非非,各種亂七八糟的陰謀論層出不窮。拋開絕大部分機甲的狂熱粉絲,也有許多人是因為黛布拉而來。

不過,此時火遍全星際的童星正站在一座大廈的頂層,就像一隻身處於風口浪尖的蝴蝶,美麗而脆弱,稍不注意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再往前一步的話,會掉下去哦。”

“……”

就像夜風一樣微涼又好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尾音帶上了微微的磁性,讓人耳根發軟。黛布拉一怔,轉過身來,觸目是一抹絢爛如星辰的銀白,這是一張比海妖更加綺麗的臉。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卻又隻能局促地站在原地。

或許是阿利萊德的占領讓王蟲蟲的心情好上了不少,亦或者,隻是想讓她親眼見證蟲族的強大,不管如何,艾瑞瑞終於出來了。然後她——就遇見了那個總是在星網上見到的海族小姑娘。

“……我見過你的。”

不知道是因為這樣超越種族的美麗,還是那天晚上對方站在風中流露出的那股肆意和張揚,黛布拉對眼前的陌生人突然就生出了奇怪的好感和……憧憬。

“哦?”

艾瑞瑞彎下了眉眼,她一向對幼崽很溫柔。甚至並沒有追問對方在哪裏見過她,隻是報以善意的微笑。

“那還真是有緣,或許你過來,我們可以聊聊。”

【艾瑞,你喜歡她?】

王蟲蟲似乎在艾瑞瑞每次接觸一個陌生對象之時,都會詢問一個這樣的問題。後者自然也已經習慣,她隻是無奈地笑著回答,【她隻是個孩子。】

明明按照時間算,王蟲蟲也隻有三個多月的——幼齡……

黛布拉第一次接觸到這樣陌生卻柔和的善意,不是母親病態的愛,也不是粉絲瘋狂的迷戀,這樣淺淡如風的善意讓她很安心和舒適,“我之前拍夜景的時候不小心拍到你了。”

黛布拉從危險的邊緣走了下來,然後放大了那張照片給她看。艾瑞瑞瞥了一眼,然後笑著稱讚道,“嗯,拍的不錯。”

大概是即將來臨的事情太過壓抑,而她又全然無能為力,這時候和一個陌生的小姑娘聊天讓艾瑞瑞感到了一絲絲的輕鬆。

這樣的回答顯然是安撫了黛布拉,忐忑的心髒終於放鬆下來,她用那雙如大海一般澄明的眸子看著艾瑞瑞,說,“姐姐,你可真好看。”

這樣直白又簡單的稱讚倒是新奇,艾瑞瑞笑著逗她,“不對,我可是男孩子。”

黛布拉看了她半響,然後搖搖頭,她說,

“姐姐怎麽能說謊,明明是女孩子。”

不過艾瑞瑞再問原因,那小姑娘卻隻是說直覺。倒真是敏銳的直覺,艾瑞瑞不再多說什麽了,她隻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軟軟的腦袋,“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開心,就送你一朵花好了。”

艾瑞瑞打了個響指,手中就宛如變戲法一般地出現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這是她出門的時候隨意摘的。不過這樣簡陋的手法足以哄得一個小女孩兒的開心。

正在精神空間中蹲著的王蟲蟲看到這一幕,突然冷哼一聲,他扭過頭去,拒絕再看。

“姐姐有什麽夢想嗎?”

“誒?”

這樣天真的話題倒真是小孩子的專屬,不過還沒等到艾瑞瑞的回答,黛布拉就自顧自地說,“我知道有一個莫裏奇斯的崽崽說,她的夢想是當一名優秀的礦工。”

——等等,這故事的開頭怎麽這麽熟悉???

“哦,對了,她的發色跟姐姐你一樣,是像星星一樣漂亮的銀色。”

艾瑞瑞忍住想要扶額的衝動,當年的黑曆史被當麵□□總覺得有一點羞恥。不過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姑娘並沒有注意到,她隻是自顧自地說著,“嗒嗒明明都可以在蟲潮中幸存,卻在自己的母星遇難。大概——她的族人真的不喜歡她。”

——不,實際上他們喜歡得要死。

“其實……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美麗,就算是亞特蘭蒂斯也一樣,哪怕是打著同盟的旗號,也會對異族充斥著歧視,憎惡和迫害。”

艾瑞瑞突然察覺到了小姑娘逐漸偏執的言論,她想到黛布拉好像是人類和海族的混血,原來如此啊……

“呐,黛布拉”

突然被打斷的小姑娘抬起頭看向艾瑞瑞,那雙看起來鋒利又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如陽光般的暖意,她說,“的確啊,這個世界既不美麗也不溫柔,但是——”

“它卻孕育了許多這樣的存在,”

“比如正在你手心中拚盡全力綻放的花,”

“比如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你。”

看起來那樣溫暖的人卻擁有一雙極其冰冷的手,黛布拉怔怔地看著對方,她感受到了臉上柔軟的涼意。麵前那人溫柔地撫摸她的臉,悄悄地告訴了她那個所謂的驚天秘密,“偷偷告訴你啊,嗒嗒沒有死,她現在還擁有了很多很多礦山,每天都有好多好多漂亮又珍貴的稀有金屬。”

“嗯……從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實現了夢想吧哈哈哈。”

——誒?

就像是厚重的陰翳中突然散落了一束暖陽似的,黛布拉暗淡的眼眸忽然有了光,眼前人的眉眼發色突然就和之前視頻裏那個局促的小幼崽重疊在了一起,她的心髒突然狂跳起來。

“你是不是……”

“噓——”

艾瑞瑞笑著,眼裏漾著輕輕淺淺的光,她不知道是在對黛布拉說,還是在對自己說,“無論如何,不要放棄啊……”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