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侍衛五步一崗的皇宮小路上可算是嚴格謹慎,不遠處的龍涎殿已有絲竹之聲徐徐流淌而來,側殿不斷有人進出,因為剛好是選秀女的日子,宮中便多了許多美貌的官家小姐,兩兩聚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是精致的妝容,一舉一動之間也是柔情綿延,生怕被人挑了毛病去。

單春跟在齊寒亦身後,拐過一處小花園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何莫溪,遺世而獨立,精致的瓜子臉略施粉黛,眉宇間已沒有了往日隱隱而現的輕愁,反而嘴角勾著風輕雲淡的笑容,再加上那一襲月白色的緞地繡花百蝶裙,腰間下垂的淡紫色流蘇,微風吹拂帶動著裙擺,宛若白蓮讓人驚歎。

“主子,奴婢可否和莫溪姐姐說幾句話?”單春小跑上前去。

齊寒亦則是直直往前走著,丟下兩個字:“不準。”

單春隻好咬了咬唇,又跟上前麵的身影,隨著他進入偏殿,便迎麵遇上了淡雅華貴的皇後,由大公主齊暖晨扶著,不等單春作禮,皇後便開了口:“明亦王爺今日來的甚早,本宮似是感覺好些時候都不見你來參見宴會了,和當年你的母妃一樣性子可差遠了,她當年可最喜熱鬧。”

不等齊寒亦說話,大公主齊暖晨笑道:“三弟估計是天天在府上忙著照顧王妃呢,三弟妹可真是好福氣,有三弟這樣一人專心相待,真是令人羨慕呢。”

“皇姐說笑了。”任別人怎麽熱情,他都是這般回答,似乎懶得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皇後也習慣了他這個性子,熱情的招來宮女,“王爺身邊就一個侍奉的,你們有點眼色好生幫著點。”又看向齊寒亦身後的單春,“怎麽覺得她很是熟悉,本宮記得去年靜妃宴上是明城王爺帶她來的。”

齊寒亦麵色依舊冷靜:“她本就是本王府上的人,隻是暫且放在六弟府上。”

“母妃……這裏涼,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且也別為難三弟。”丹鳳眼泛著清和笑意,齊暖晨溫聲溫語,“三弟,你也快些往裏走,雖是春末,但夜晚天氣還是有些涼。”

齊寒亦沒有動身,看著齊暖晨扶著皇後的一行人進了大殿,才思索著大公主最後一句話的暗示,提步穿過一處珠簾雅間後頓下腳步,站在此處可清楚看到大殿上的每一處,此時大殿上基本已經坐滿,宮女們紛紛上菜,倒酒,甚是熱鬧。當視線中出現一道身影事,齊寒亦才略微退後一步,眸中閃過一絲複雜,後按原路返回,落座在大殿中。

殿上的明黃色身影見時辰已到,便示意福安,福安才目光環視一周,大殿頓時安靜下來,皇上硬朗略帶威嚴的五官緩和下來,朗聲道:“今日闕星國夏皇親自來我朝想要求娶公主,朕很是高興。可見闕星國有誠心與我朝共享盛世。福安,快請闕星國的夏皇進殿。”

“傳闕星國夏皇、綺公主、使者覲見。”

尖利的嗓音剛落,殿門口便進來一行人,為首的那人便是闕星國的夏皇,夏尹澤,他身材消瘦,具有西南方特有的精巧,五官亦是白皙俊秀,隻有那雙黑眸帶有霸道和淩厲之氣。左側方的便是闕星國如今唯一的綺公主,夏梓綺,眉梢稍稍揚起,眼角勾起狠戾,與夏皇有三分相似。一行人行至前方,躬身拜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請起,賜坐。”皇上自然願意看到與自己同等身份的人能夠對自己恭敬行禮,不由心情大好,發出朗朗笑聲,“既然夏皇到了,那宴會便開始吧,夏皇不要客氣。”

絲竹聲陡然想起,從側殿中款款而出一行彩衣女子,而後圍成圓圈,心細的人會發現比出來時少了一個女子,這是奏聲時緩時快,快時彩衣女子舞動腰肢,圈子裏便隱隱而現紅色衣裙,奏聲緩時,女子們舞動袖擺,圈中便完全看不出還有其他人。

兩側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想要看的中間的神秘女子,奏聲逐漸走向**,清一色的彩衣女子越來越快的旋轉,裏麵的紅衣女子突然長袖一揮,紅色綢緞拋向空中,纏在柱子上,兩天綢緞彷如嬉戲的仙女互相舞動相纏,**陡落時,彩衣女子向後彎下腰肢,中間的紅衣女子向上一躍,定格出最難最美的動作,兩條紅綢也相繼落下,飄過女子的麵容。

奏聲落鼓聲起,節奏更加急快,彩衣女子紛紛散去,隻留紅衣女子獨身起舞,腳下的步伐隨著鼓聲不斷踢動,綢緞不知道何時已經收回,胳膊抬起紅袖滑落,在燭光下細嫩的胳膊顯得更加晶瑩剔透,靈活妖嬈,那柔弱的身子更是想讓人擁入懷中來疼惜一番。

在人們還目不轉睛的瞧著時,曲已畢,紅衣女子亦停下動作,用手掌半遮著姣好的麵容,斂眸低眉,腰肢微傾,右腿緩緩勾出。

“好,好好!此舞別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呐。福安,此女的閨名是什麽?“皇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曉是哪家的小姐。

這讓福安一下子為難了,“這……這……回皇上,奴才也不知道。”

“罪臣之女韓怡柔叩見皇上。”韓怡柔清晰純亮的女聲響起,立即讓殿內之人倒吸一口氣,韓怡柔跪在地上,“皇上,罪臣之女韓怡柔願意侍奉皇上左右,隻不過因為如今身份已不能為妃,韓怡柔願為宮女,為皇上解憂。”

“皇上,這萬萬不可啊。韓怡柔是罪臣之女,不能進宮為妃,亦不能收為宮女。”殿下的吏部尚書秦越急忙跪在殿中進行勸阻。

後麵的禦史大夫劉文也應和著,“是啊,皇上,請皇上三思。此女不可進宮。”

皇上聞言立即陷入沉思,俊朗五官看不出情緒,殿內的人也是呼吸急促,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有齊寒亦低著頭不斷的喝著酒,皇上自知這次選秀會引得眾人反對,但是為了緩解朝中緊張局勢,他隻能以選秀女為借口。韓怡柔這個名字他不是不曉得,隻是不想提及。

不過,此女識得大體,隻願成為侍奉自己左右的宮女,確實是一個進宮又不得罪人的方法,不由向老三看去,見他隻顧著喝酒,便不在多慮。“準了,朕免去韓怡柔罪女之身,準你入乾清宮侍奉朕左右。”見兩位大臣還有相勸,忙招手,“你們退下。”

“謝皇上。”韓怡柔如願以償,悄然退下。

眾人皆是壓下心中的疑慮,繼續欣賞殿中舞曲。

而站在齊寒亦神戶的單春這個時候竟然靠在後牆上快要睡著了,齊寒亦扭頭冷眸看去,皺了皺眉頭,那邊的齊暖笑也看見,揮手叫來宮女,宮女不一會拿著一個小圓凳,叫了幾聲單春讓她坐下,單春迷糊的坐下,還順手擦了擦嘴角,那可愛的樣子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齊暖笑見齊寒城目光中帶著寵溺,不由小聲問道:“六哥,為何春丫頭這麽可愛,你還要把她送給三哥。”

齊寒城才知自己有些失神,忙斂下神情,“她,是很可愛。但她不是我的人。”

“不是你的人……”有些不解的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感覺六哥不想再多說這件事,可是她又覺得無聊,“六哥,今日待嫁的閨中小姐都在,你也不小了,看上哪個就和父皇說,他一定會準的。”說到此處,見他神色並沒有不悅,就接著道,“或許身邊有了人,便不再多想其他。”

齊寒城聽完最後一句果然閃了閃眼眸,齊暖笑想著肯定是聽進去了。或許身邊有了人,便不再多想其他。齊寒城琢磨著這句話,覺得有很有道理,便眉角散出溫和:“好。”

片刻後,單春終於睡醒了,揉了揉眼睛,向殿中看去。就聽皇上把莫溪姐姐封為了溪貴人,而莫溪姐姐還欣喜的謝恩,才退下去。可惜自己是想勸都不行了,向齊寒城看去,隻見他側臉表情淡淡的,沒有一點傷心或者是失落之色。

這個時候殿中又響起的聲音把單春吸引了過去,原來是那個闕星國的公主要嫁給明亦王爺,那豈不是嫁給……自己主子,那公主分明就是遙中鎮管事的女兒,何時成了公主了。

皇上望向明亦王爺,不溫不火的問:“明亦王爺覺得如何?”

明亦王爺在眾人目光下舉著酒杯,嘴角勾著笑,“兒臣全憑父皇決定。”

雲貴妃掩嘴一笑,“皇上,王爺定是害羞了。臣妾覺得這樁親事甚好。瞧著這綺公主深情文雅,且如今王爺府上的王妃懷胎五月,王爺正是有人侍奉的時候,皇上就不要拂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雲貴妃的說著這番話時,皇上亦是深思熟慮,覺得老三府上確實缺一個外人,於是欣然允了,“那朕還真是不好傷了綺公主的心意。不過明亦王爺已經有了正妃,公主隻能屈居側妃了,不知綺公主可願意?”

綺公主想也不想就叩謝:“多謝皇上,本宮願意屈居側妃之位,隻要能嫁給心愛之人。”綺公主自己也沒想到這麽容易,可見男人都是花心的,不由向雲貴妃投去感激眼神,雲貴妃隻是不經意間勾了勾嘴角,綺公主了然的低下頭作出羞澀的女兒之態。

下一個是錦城城主的女兒錦欣,上次靜妃宴上錦欣主動向明城王爺表達心意之後,朝中的大臣便對這個錦欣多了幾分關注,見這次錦欣再次獻藝,便多了幾分好奇。想要看看這次她希望的是什麽。眾人們清楚記得上次錦欣跳了一支匈奴舞,這次她特意穿著一襲簡單不過的長裙,抱著古箏優雅而坐。

殿中此時古箏聲悠然響起,單調但不失韻味,纖細的蔥指撥著一根根細絲,半仰著麵孔上,殷桃紅唇勾出專注且又明媚的笑容,本來許多人不喜聽這樣煩躁的曲聲,但是近日竟然被這曲聲所吸引,婉轉低沉的曲聲中含著綿綿細雨般的清脆雜音,幽怨中明顯帶著女子的調皮玩鬧,胡鬧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