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敢怠慢程家的婚宴,周槐序和令宜進去沒多久,賓客就陸續到齊了。

程最領著謝妍最後從大門走進來,穿著燕尾服身姿筆挺的新郎和身旁穿著紅色禮服的新娘走在一起。是那麽的般配,卻又是不那麽地和諧。

恭喜的話已經說得太多,程最估計也懶得再聽,隻取過一旁侍從端過來的高腳杯一飲而盡,“諸位隨性。”

他舉杯示意,半透明的香檳此刻都入腹中,高腳杯裏隻能見到幾滴殘留的**。

音樂響起,眾人皆攜著自己的舞伴滑入舞池翩翩而起,為首的自然是程最。

他和謝妍配合的很好,幾乎稱得上是天衣無縫。如果忽略掉幾次,他不顧謝妍意願強硬地執行某些看似精彩的動作。

佟令宜不會跳這種舞,異性的身體想貼讓她覺得拘謹。縱然她也在許多出席過的場合見過別人跳,卻因為排斥陌生男子從沒試探著接受過。

她自小學的是古典舞,冗長的水袖和曼妙的舞姿,一個人獨享那段翩翩起舞地浪漫時光。

相比較而言,周槐序在外留學那麽多年自然對於這種場合遊刃有餘。

大廳吊頂上的水晶燈灑下如真似幻的光影,周槐序微微弓腰,朝令宜紳士地伸出手。

姿態卓然,嗓音清潤,“佟小姐,能不能請你,跳一支舞?”

男人的臉皮好像一直都算得上厚,就算是心裏清楚他們兩人在鬧著別扭,就算也知道令宜要退婚的意願,也能堂而皇之地在此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周圍人很多,時不時有人路過時打量著他們,讓令宜覺得有些尷尬。

她隻好說道:“我不會。”

周槐序眉目疏朗,挑眉淺笑著答道:“令宜,你要知道,有我在這裏。”

佟令宜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最終還是礙於周圍的人諂諂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舞池裏播放的是她沒聽過的樂曲,眾人跳的是她沒接觸過的舞步。

和別井然有序的步伐不一樣,佟令宜顯然有些淩亂。

“別慌,跟著我慢慢來。”

雙手交握的姿勢,令宜幾乎貼在周槐序的胸膛。他稍稍低下頭來和她說話,那姿勢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低語,弄得令宜更加心慌意亂。

一個不留神,她便在周槐序鋥亮的手工牛皮鞋上留下了腳印。

“抱歉。”她慌張道歉,迎來的卻是周槐序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她不懂他在笑什麽,是她踩痛了他的腳,還是他在嘲笑她笨拙的動作?

令宜有些生氣,顧不得腳下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你別笑了!”

沒有絲毫威懾力,但周槐序樂於配合她,“好,不笑了。”

一曲舞畢,令宜從他懷中抽身,周槐序一時不察先前緊緊牽住的手還未來得及鬆開,把她拽得一個踉蹌。

“怎麽了?”他明知故問。

“我不想跳了。”令宜低頭看了眼依舊被周槐序抓著的雙手,沒好氣道:“快點放開我!”

怕別人聽到,她故意壓著聲音,就好像一隻發怒的小貓對著你張牙舞爪地叫,但始終軟綿綿的。

“好,你說不跳就不跳了,你想如何都行。”他投降似的舉起雙手,鬧了令宜一個大紅臉,“隻是請你跟在我身邊,賣我點麵子行不行?女伴不在身邊,我很丟臉的,佟小姐。”

其實他是怕讓令宜一個人遇見紀書朗,現在見到紀書朗他就如臨大敵。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單獨和紀書朗見麵。

令宜一直都很好說話,尤其是在外麵涉及到他或是周家的臉麵問題更通情達理。

“蘭時!”林確之拿著杯紅酒,興致衝衝地朝著周槐序二人招手。

周槐序沒有立刻動作,而是等著令宜將手搭上他的胳膊才邁步走過去。

“林伯父最近身體怎麽樣?”周槐序問道。

“老頭子身體差得很,不過有馮素素照顧他,興許還能多活幾天。”林確之對自己父親的感情一點兒都不深,打小就知道林老爺流連於花叢,惹了一屁股風流債,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印象。

加之後來他又娶了馮素素,這讓林確之更覺得厭惡。就連此刻提及他們都一臉的不耐煩,當然這種感情隻在親近的人麵前流露,平日裏他還是林家留洋回來接手家業的大少爺。

“改日忙完了,我抽空去探望一下伯父。”

林確之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他哪裏需要你探望,少去給自己添堵了。”轉念一想複又說道:“前段時間我去探望周伯父,聽說你們準備要訂婚了?”

他這話提的實在是不合時宜,讓周槐序和佟令宜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天知道,他們倆以為這件事鬧得多不愉快。

周槐序偷偷瞥了一眼佟令宜,見她趁著臉不說話,心下覺得尷尬隻能開口道:“......是有這個打算。”

他生怕令宜不高興,沒敢把話說死。見她還顧及了他的麵子沒當麵反駁,心裏鬆了一口氣。林確之隻當是好事,舉著酒杯笑道:“那我豈不是馬上又要喝喜酒了。來,喝一杯,就當我提前祝賀你們了。”

周槐序從善如流地拿過一旁小圓桌上的紅酒,和他碰杯,“我陪你喝,令宜酒量淺。”

“還沒結婚呢,就護上了?”林確之忍不住打趣道。

周槐序舉起酒杯去碰他的,“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林確之置之一笑,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這樣好的紅酒被你這樣牛飲倒也是浪費了。”周槐序嘴上從不討饒,你說一句他必須還一句。

“哎,是兄弟講義氣就一口氣幹了,別整洋人那一套。”

他今天存心想和周槐序打打趣,也寸步不讓。高腳杯裏剩下的紅酒隨著手沿著杯壁上晃動,散發出濃鬱酒香。

周槐序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身側的令宜,她的手還維持著在他臂彎裏的姿勢,隻是人卻望著不遠處出神。

她好像......對自己喝不喝酒,喝多少酒都好不關心。

他順著佟令宜的目光看過去,順手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紅酒剛一入口,苦澀卻回甘,免不得讓人微微蹙眉。

酒一下肚,他這才看清佟令宜看著的是不遠處觥籌交錯之中雙雙而立的程最和謝妍。忽略掉其他的一些不為人所道的因素,他們的確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程謝聯姻牽動著許多家族,毫無疑問的今天晚上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想盡辦法去和他們套上近乎,為了能在以後的某些時候分上一杯羹。

程最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以及謝妍展現出來的溫柔體貼,無一不在彰顯著他們兩家牢固的關係。

如果......孫副官沒有在此刻出現在程最身邊的話。

今天從教堂的婚儀到現在的晚宴,孫副官都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作為程最的貼身副官,很少時候在程最身邊不能看見他的身影。但今天卻沒有人覺得不妥,畢竟今天是程最大婚的日子,孫副官跟在身邊也很容易說得通。

可還穿著一身軍裝的孫副官陡然出現在晚宴的中心,在歌舞升平、紙醉金迷的此時此地顯得多麽突兀和不同尋常。

“我怎麽看著孫副官是從樓上下來的。”林確之的眼睛尖,孫副官沒穿常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被他看見了。

沒人應答他,周遭的吵鬧因為孫副官的到來暫時停歇,眾人都屏息以待。大多數人都以為是不是出了什麽緊急軍情,才讓孫副官如此著急地連軍裝都沒換下。

可令宜心中隱隱流露出不安來,隻見孫副官和程最附耳說了什麽。那位日日冷著臉不變聲色的督軍大人,麵色陰沉地要殺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