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媽媽…流產了？’
‘可是…她什麽時候懷孕的？’
‘怎麽就…’
再一次恍恍惚惚的上了計程車,和之前來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巨大的不安，憂慮，齊齊籠罩了我，臉上的蒼白讓司機也擔憂不已，聽聞我的目的地是醫院，他臉上的表情混合著憐憫,同情，車速也快了不少,可惜一路心神不寧的我絲毫沒有察覺。或許察覺了也不會在意吧。
“護士小姐,請問婦產科在哪裏？”下了車，我急忙往醫院內部跑去，隨手抓了一個路過的護士小姐,詢問婦產科的位置。
“…呃”被抓住的年輕護士愣了愣，臉上本來被人叨擾的憤怒在看見我的臉後，皺起的眉頭也拉平了，“三樓右拐，需要我……”
“謝謝。”不待聽完我就拔腿跑了開，留下未完的話語在身後。
“…帶你去嗎？”
素白的燈光打在醫院的白瓷牆上，一片幽幽的冷光，莫名的就讓人肅靜起來，不敢喧囂。
在看到渾身頹喪氣息，一夜不見仿佛老了十幾歲的，坐在空****的走廊長椅上的幸村爸爸，我急促的腳步也不由慢了下來。
“你來了啊。”聽見腳步聲，幸村爸爸隻是微微偏首睨了我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又低下頭去，看著腳下的大理石地麵，就好像那裏長出了一朵花，半絲注意力也沒再放到我的身上。
一個陳述句，平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就是他那輕飄飄的，不含任何意味的眼神，卻讓我內心裏的不安迅速的漲到了最高點，心髒跳動一下重過一下，在寂靜的走廊裏好像清晰可見。
“爸爸，媽媽她…？”剩餘的話語我不知該如何問出口，忐忑擔憂的視線茫然的停留在手術室大門上。
“…我也不知她是什麽時候懷孕的，可能就連你媽媽…她也不知道吧。”幸村爸爸語氣裏的失落和傷痛厚重濃鬱，聽得我的心也抽痛起來。
“媽媽會沒事的。”那個不知是妹妹還是弟弟的胚胎也不知有沒有事，這個問題我壓根就不敢問。爸爸媽媽有多喜歡孩子我是知道的，這個預料之外的孩子的到來若是沒出事，能給他們帶來的歡喜，我閉著眼都能想象出來。可是這個小生命還未被察覺就已經要失去了，這樣的傷痛我想象不出來，因為我沒有做過父母。不過以他們喜*孩子的程度，這痛不會下於剜心剖骨吧。
“好好的，怎麽會流產？”是因為年齡大嗎？幸村媽媽也有三十八了，屬於大齡產婦。不過她平時的身體很好啊，是出了什麽意外導致的嗎？可是她一向養尊處優，沒做過力氣活，出入都有車子，前幾年工作也沒去了，這樣子怎麽會流產呢？
“……”幸村爸爸隻是深深歎了口氣，沒有回答，滿目疲憊的看著我。
“爸爸？”被他的視線看得不安，我挪動了下腳步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同時也避開了幸村爸爸放在我身上的讓我不安的視線。
“…百合子上午走了，你以後也不用老躲著她了。”幸村爸爸另起了一個話題，打破了我們之間流淌的靜謐。
“嗯。”她走了？可真是和來時一樣突然。不過，走了，也好。早出晚歸的日子我也確實過得很累了。
“不過聽她說，過段日子她就要出國了，去意大利，好像是你小姨在那裏吧。”說著又深深歎了口氣，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手指懸空交叉，這個姿勢使得他的脊背彎曲了起來，莫名的我覺得幸村爸爸一直挺直的脊背有些傴僂了。
“小林家最近也不太平啊，吵吵鬧鬧的。聽說小林君又要離婚了。這可真是…唉~~”
說著又是長長的籲了口氣，百味陳雜。
“為什麽？之前不是一直挺好的嗎？”不是說兩人的感情挺好的嗎，還有了一個兒子呐。
“聽說那孩子不是小林君的。咳，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算了~”幸村爸爸突然截斷話語，我也不好繼續詢問，雖然我很好奇。
“…精市，你喜歡網球嗎？不，不該這麽問。”沉默一下，幸村爸爸又開口道，隻是這次的語氣和之前的又不同，凝重了幾分，“將來準備以網球為職業嗎？”
“這個…？我還沒想這麽深，爸爸。”雖然現在還是很喜*網球，隻是以它為將來的職業？這我還真沒認真考慮過。
“現在可以好好想想了，爸爸知道你的網球技術不錯。連報紙雜誌上都說你是日本國中生最厲害的選手了，將來不打職業網球的話有些可惜你的天分。當然，你將來想從事什麽職業，爸爸都會支持你。隻是從事自己擅長又喜*的一行不是更好嗎？而且，爸爸在法國也有認識的俱樂部老板，將來要走職業網球道路的話，爸爸還能幫上你幾分。”
“我知道了，爸爸，我會好好考慮的。”怎麽這麽突然就談起這個話題？我心中有些淡淡的疑惑。
不過所有的父母都是為自己孩子的未來操心良多，有的從孩子出生起就一直想到他們結婚生子後的計劃了。所以現在，幸村爸爸操心我的將來好像也不是什麽突然的事。
隻是，職網？
我還真沒想那麽遠，雖然有時有過這樣的念頭，走職業網球的道路，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還沒有徹底定位目標，我總想著現在還早，才十五歲，不著急。
不過爸爸這麽詢問，我也會好好想想的。
陷入沉思的我並沒有看見幸村爸爸看著我的複雜視線和眼裏濃濃的憂慮。
“病人的胎兒並沒有保住，我很抱歉，也很遺憾。不過病人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餘下的時間好好調理就好。”
“病人會流產一是因為年齡大了，畢竟是大齡懷孕，而且她的體質本就不是容易坐胎的身體。加上受刺激過度，胎兒才一個月正是不穩定的時候，多方麵的原因，最後才造成流產。”
醫生的話讓幸村爸爸的臉色又喜又憂，變換不定，最後隻剩下厚重的頹喪。
“爸爸…”我忍不住上前扶住幸村爸爸的手臂，看著他鬢角裏的幾根白發，才恍然，一直熱情洋溢，看起來隻有三十左右的爸爸，已經四十多了。原來鬢角染上霜雪，眼神披上疲憊，麵容覆上滄桑，是隻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的。
“你媽媽沒事就好，那孩子…到底是和我們家緣分太淺。”幸村爸爸努力彎彎嘴角，勾起一個似哭的微笑。揪得我的心生疼生疼的。
“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冰冷的帶著怒火的聲音從躺在病**蒼白虛弱的女人嘴裏噴薄而出，沒有一絲往日的慈*和溫暖。
“媽媽…”我不知所措的站在病房裏，心裏看見幸村媽媽蘇醒的喜悅被她冷漠含怨的目光刺得七零八落。完全不知道她這樣的表現是為什麽，為何往日裏的慈*全都消失不見了。
“出去，我沒有你這樣不知……”
“美奈子！”幸村爸爸突然打斷了幸村媽媽接下來的話，讓聽到一半的我仍然摸不著頭腦，探不明幸村媽媽態度大變的原因。
“你才剛醒，先好好休息，生氣對身體不好。”幸村爸爸輕柔的哄勸著，同時撚了撚被角，將幸村媽媽放在被麵上的正在打針的手輕輕的放到被子裏麵去。
“我哪能不生氣，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說著，幸村媽媽的眼淚就流了下來，“還不知道她的到來就已經離我們而去了。你是知道的，我多想要一個小公主，多想要啊，可是……”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啊。”幸村爸爸抖著手指將幸村媽媽滑落的淚珠輕輕抹去，“你現在小產，哭多了對眼睛不好。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不會有了，不會再有了……”
看著病**那個虛弱哀傷的女人，和一旁紅著眼睛但努力安撫女人的中年男人，我心裏酸酸澀澀的，也上前一步半蹲在床前，“媽……”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還是冷漠的拒絕的態度，連眼神在看見我上前時也將頭偏到一旁去，移了開來，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阿市…”幸村爸爸為難的看著我，同時伸手拍拍幸村媽媽，“你媽媽剛剛小產，心情起伏大了些，你不要在意。”
“你現在先回去收拾一些你媽和我的日常衣物和洗漱用品來，這裏有我照顧你媽。”
“…嗯。”我低低的應了一聲，看著仍舊不願看我的，渾身上下散發排斥意味的幸村媽媽，艱難的抿了抿嘴角，想扯出一個笑意都很難。
輕輕帶上病房門，沒有把它扣死，細細的留著一條空隙。默默的站在門外，我並沒有馬上離開。媽媽莫名的流產和驟然改變的態度，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事情似乎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是她流產的這段時間我卻並不在家，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一夜之間，一切就都變了。
可是病房內傳來的對話聲卻讓我漸漸蒼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