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北神情蕭索,語氣苦澀,臉上盡是無可奈何。
陳剛為自己無意間戳到別人痛處而感覺有些不自在,“老莫兒,別的我不敢保證,但隻要你跟著俺哥倆混,我保證不讓你受這罪。你沒那天兒,直接上咱家堂口,你媳婦不是狐家仙兒嗎?一樣可以上堂口,我讓你倆做一對鬼夫妻!”
陳剛的話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剛剛我也在聽莫孤北講彼岸花的由來,和陳剛的感覺一樣,除了滿心的憤怒就再沒其它了。
可能有人會說,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但我想說的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萬事萬物皆可變通。
如果妖物吸人陽氣,害人性命,或者為求一時歡快,死纏陽間人,這樣的妖該殺。
但人家要是兩情相悅,互慕彼此,那就不違天理人倫,憑什麽要用一堆死的規矩把人給條條框框住?
別說什麽人鬼殊途,更別說什麽人妖有別,那原本天界還要求所有神仙都該斷情絕愛呢,可二郎神楊戩依舊出生了,玉帝把他妹子咋了?又把他外甥咋了?
還不是照樣封神有位?
再說呂洞賓,那還三戲白牡丹呢,誰又受懲罰了?
所以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規矩都是定給底層人物的,那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就要和這些規矩好好較量較量。
聽到陳剛對莫孤北承諾許他和紅鸞一個一生一世,我二話不說的接口:“剛子說的沒錯,老莫兒,等我幫你把紅鸞小姐姐複活了,你放心大膽的和她恩愛去,陽間律法不管這個,地府咱不下,隻管逍遙天地間!”
莫孤北被我倆一番話說的激動不已,都眼淚汪汪的了,“你家掌堂大教主最是仇視人修,真會接納我也上堂口?”
很明顯的,他是真動心了。
我和陳剛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常老爺子最是疼我,隻要我一句話,哪怕我要星星他都給我摘。你和紅鸞上堂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不過老莫兒,你不能老想著死,得想活,誰說你就不能成為活神仙呢?咱得長命百歲!”
陳剛馬上在一旁溜縫,“那沒得說,常老爺子寵浩子跟啥似的,比親兒子還親呢,要他命都樂意,你就放心吧!”
莫孤北聽聞此話激動的都不行了,狠狠一咬牙,“對,我得長命百歲,和這不公的世道好好鬥一鬥!”
一看他被激發了鬥智,我們都沒再說什麽。
此時忘川已經跑進了最深處,我們和他腳前腳後,等到了跟前時,就見他對著一株彼岸花狂磕頭,眼淚鼻涕一塊掉了下來。
我們是不知道他為啥在這兒狂磕頭,但肯定有了什麽感應,所以也沒攔著他。
直到他把頭給磕的又出了血,他才渾渾噩噩的站了起來,仰天長嘯:“師父,天道不公!您讓我恭天敬地,我做到了,可我恭它敬它有何用?你告訴我,有什麽用?”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眼淚也成雙成對的掉下來,“您一輩子積德行善,最後卻落了這麽個下場,你告訴我,我還該信天嗎?”
我們並不知道忘川和他師父之間的牽念,但端看他此時的癲狂狀態也知道了,他和他師父之間的感情極深。
而他的師父應該是沒了,還化作了一株彼岸花。
這是讓人最無法接受的!
一個心懷仁善,一輩子修行的得道高僧,卻成為了這三途川中的一株彼岸花,何其無辜?
至於忘川的師父為什麽會化成一株彼岸花,我們就無從得知了,難不成也有一段曠世奇戀?
可眼下這光景,忘川都哭的跟個孩子了似的,我們也沒法問啊。
隻能等到他平靜了,再好好和我們講講裏麵的故事了。
陳剛不管忘川此時是不是能接受,飛快的奔過去一把抱住他,“和尚,你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不過我跟你保證,你師父不會是這樣的下場,我一定,一定想辦法把他給救出來!”
陳剛鄭重的保證著,還特意強調了一次,可見下了多大的決心。
忘川僵直著身子,任陳剛抱住他,涕淚橫流,“那是天道所為,還有機會嗎?”
“沒有挖不動的牆角,隻有不用心的賊!”陳剛理直氣壯,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天道又如何?天道要是逆天而為,也該遭報應!別怕,我們都在呢,就這株花是吧?咱給他挖回去,先在家裏養著,找到辦法第一時間還魂固魄!”
忘川在陳剛一連串的安撫下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似乎是聽進去了。
他走到一株碩大無比的彼岸花前,又是連叩了三個響頭,“師父,我不能讓你就這麽沒了,咱走!”
話落,他就開始徒手挖彼岸花的花根,生怕碰到須根,小心翼翼的。
看到這一幕,我二話不說也上前開始挖土,當然用的是手。
我知道骨刃比我的手更好用,可現在我哥們正難受呢,哪怕這十指挖爛了,我也不在乎。
看到我如此做,所有人也都奔了過來,用一雙肉掌挖那株花根。
人多力量大,不大會兒功夫,那株彼岸花連細小的須子都被我們給完好無損的挖了出來。
看到完整的花須出來,忘川宛如看到了親人一般,淚流滿麵,抱著花株在懷,說什麽都不肯撒手。
直到玉笙寒冷冰冰的嗓音傳來,“他現在是陰靈之體,你身上陽氣重,佛性更重,不想害死他,就放開他!”
聽到他的話,忘川不敢再抱著不撒手了,趕緊把那株彼岸花給放在了地上,“出了這裏就沒有陰氣滋養了,這一路上我們要怎麽把我師父帶回去?”
此時我們都離那株花遠遠的,因為我們身上的陽氣真的很重,烘烤的那株彼岸花都已經開始蔫吧了。
思來想去,我從背包之中找出了數個防水袋,簡單拚接了一下,就把花給罩在了其間,又用一個完好的袋子裝了點土進去,套住了花根。
此地的土純陰之氣濃鬱,應該能護著這株彼岸花趕回東北。
經過這麽一處理,彼岸花果然恢複了點生機,我又把玉靈給喚了出來,讓它將一縷魂附在了彼岸花上,這樣就能跟著我們一起走了,免得又被我們身上的陽氣衝了。
玉靈也是陰體,兩者能互補,不怕再被陽氣所蝕。
看我處理完,忘川難得一本正經的對我道謝:“浩子,謝謝你!”
我卻有點受不了他的嚴肅,沒好氣的懟了他肩膀頭子一下,“別扯啊,哥們之間要是還這麽客氣,以後哥們也不用處了!”
忘川勉強拉扯開嘴角衝我笑了笑,握著拳頭和我輕撞了一下,“好,不說謝了,咱以後事兒上看!”
嗯了一聲,我正想再說兩句打破此時的凝重氣氛,腦子裏驀然傳來無數悲涼的哭聲。
擦,啥玩意兒?
不隻我,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看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哭聲,隻除了一臉懵逼的莫孤北。
陳剛極是敏感的伸手一指花海,“是它們在哭!”
我們這才注意到身畔的彼岸花,果然見每個花瓣之上都結滿了晶瑩的露珠…
不,確切點說,那應該是它們的眼淚!
紅通通的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這股悲涼,紛紛細雨灑落,宛如也在哭泣一般,整的我們心裏都跟著一窒,莫名的悲傷襲上心頭。
“你們別哭!”見此情形,我大喝了一聲,腦子裏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了一個念頭,“把你們的故事都說出來,能幫的我們一定幫,你們這萬鬼齊哭起不到任何作用,還隻會擾亂我們的心神!”
隨著那些彼岸花不停的啜泣,我就感覺心裏堵得慌,這麽強的磁場變化,讓我們所有人都一陣心煩意亂。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