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一聽立馬心疼的不行,趕緊上前扶住老太太起身,“娘啊,你是不是做夢了?沒人打你啊!”

胡秀娥簡單把情況給他解釋了一下,他才明白咋回事兒。

老太太還沒到壽,魂魄在身體裏紮根很穩,百鬼想要上身,可不就得生拉硬扯往出扯她的魂兒嗎?

因為魂兒跟肉身契合度太高,首先一個就得連拍再打,拍鬆了才好往出拽,就跟剝蒜是一個道理。

所以老太太是被打了,隻不過不是人打的,是鬼打的,打的也不是她的肉身,而是魂兒。

聽完胡秀娥的解釋,把一幫兒孫給心疼壞了,全都圍在老太太身邊跟著抹起了眼淚。

我細看了一下,這一屋子人,除了大叔還有一個看著得有快七十的小老頭兒外,再就沒男丁了。

這一口爭壽齒可真是嚼死了不少人,想想也是夠悲劇的,看來得抓緊整了。

直到此時,我們才互相通了姓名。

大叔名叫盧定全,是老太太最小的兒子,上麵一共三個哥哥,四個姐姐,從上到下,兒子取名是文武雙全,女兒取名則是錦繡中華。

老太太也是真能生!

也直到此時,我們才知道為啥大叔看著穿的破衣嘍嗖的,和王喜來說話的時候口氣卻那麽硬。

這一家人可不一般,無論男女全當過兵,老太太和已故的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那都是上過戰場扛過槍的,據說老爺子當時還有官銜呢,好像還不小。

大兒子盧定文十二歲就參軍了,也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所以身上血伐氣很重,爭壽齒沒嚼動他,活到了現在。

大叔年輕的時候是駐守邊疆的,手上也沾過人命,同樣命硬,這不才得以活下來。

他上麵兩個哥哥雖然也當過兵,但是是搞政工的,就沒他們命這麽硬了,故而被嚼死了。

別看盧定全轉業之後回來當了農民,但其實根子硬的很,昔日戰友都分配到了地方。

這世上最真實最鐵的三種情感,一個同學情,一個戰友情,還有一個是獄友,關係可比平常的友情堅固多了,我和陳剛就是個例子。

而且老盧家也不是真的窮,盧定全承包了幾十晌地,妥妥的種糧大戶,一年收入相當可觀了。

隻不過這一家子都是善人,掙點錢不是修路造橋就是捐到貧困山區建學校了,倒是整的自己家裏一貧如洗,要不盧定全媳婦能那麽大意見嘛,說話都杵絕橫喪的。

聽完介紹,我們仨對這一家人頓時肅然起敬,那是心服口服外帶著佩服。

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能傾其所有的做善事,真不多見。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胡秀娥把那些纏老太太的陰魂團吧團吧就都給帶走了,回去肯定是要審問。

等忙乎完都二半夜了,盧定全怕老太太再出事兒,有點不放心,連著我們仨就在盧定文家對付了一宿。

好在盧定文家屋多,一鋪大炕就能睡七八個人,睡我們幾個綽綽有餘了。

一夜無話,老太太從生死邊緣讓我們給拉回來後,第二天精神頭還不錯,非要跟著我們一起上墳地看看去,說想老頭兒了。

到了墳地一看,我就明白怎麽回事兒了。

咱也不知道當初他們是咋選的墳地,也太沒常識了,老爺子的墳正好建在了一棵老桑樹下,這是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呢?

那桑樹足得有十多米高,樹葉子肥的都快趕上人巴掌大小了,直徑至少得有六七十公分,長的遮天蔽日的,一點陽光都落不下來。

看這棵樹的長勢就知道得有年頭了,肯定不是近幾年剛種的,要不長不了這麽高這麽大。

而且這桑樹明顯已經成氣候了,離多老遠,都能感受到濃烈的陰氣。

我指著那棵桑樹有點哭笑不得的問:“叔啊,你們當年埋老爺子的時候是不是就有這棵樹了?那都沒找個陰陽先生給你們挑個地方嗎?咋能埋在桑樹底下啊?”

盧定全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年頭誰信這玩意兒啊,我爹打仗的時候受了不少次傷,落下病根了,所以不到五十人就沒了,臨終之前特意交待,說把他埋在這棵樹下。他說躺在樹根底下就能看見東遼河,看著心裏都敞亮。”

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唉,這老爺子可是真一點兒都不信邪,你說挑個啥地方不好,非得選這麽個地方?

桑同喪同音,就算這棵桑樹不成氣候,那也不好啊,這不方主家嗎?

不過想想老爺子的出身,我又理解了,一輩子的老紅軍了,可不就是不信這些事兒嘛。

我抽出骨刃輕輕往桑樹上劃了一刀,這一刀下去可不得了,紅色的**“嘩”的一下就淌了下來,緊接著樹葉“嘩嘩”作響,感覺就像是被嚇的在發抖一樣。

跟來的盧家人都嚇壞了,“這…這樹是成精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沒到成精的地步,不過也成氣候了,開啟了靈識。”

說完,我又仰頭往樹冠上看,這一看又看出點問題來。

我指著那半邊焦黑的枝幹問:“叔,這棵樹讓雷給劈過?”

大叔很快點了點頭,“是啊,三年前讓雷給劈了,不過沒劈死,當時把半邊樹冠都給劈掉了,可沒過多長時間就又發新芽了,生命力老強了。當時我還說呢,說老樹發新芽,這是吉兆啊。”

聞言一旁的陳剛“噗嗤”一笑,“啥吉兆啊,吉兆還能挨雷劈?”

我也接口道:“本來這棵樹還沒那麽快成氣候,植物修行本就不易,時間也漫長,這一道天雷硬是讓它提前開啟了靈識,接著就開始抽你們家老爺子的陰壽為它所用,抽幹了老爺子,它不滋潤了,就通過老爺子找上了你家老太太!”

話至此一頓,我轉而望向了老太太,音量提高了一些,“奶奶,您晚上睡覺就沒夢著過老爺子嗎?”

老太太有歲數了,耳朵也背,不喊著說她都聽不著。

老太太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緊著點了兩下頭兒,“總夢著啊,咋地了,小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老頭兒想我了?想領我過去啊?”

她以為她耳朵背,別人的耳朵就也都聾,這番話是直接喊出來的。

小老太太嗓門還挺大,震的我耳朵根子“嗡嗡”直響。

我忙擺了擺手,“沒有,您老得長命百歲,還早著呢!那您老都夢著老爺子和你說啥了?你跟我學學唄!”

老太太斜往上瞅瞅,尋思了好半天才說:“我也記不住了呀,那都夢著好些回了,而且都是老長時間前的事兒了!得有一兩年我沒夢著過他了。我碼擦的就記得好像我老頭兒瘦了,都皮包骨了。”

頓了頓,她又感慨道:“哎呀,這人老屁股鬆,幹啥啥不中啊,沒用了,還不如跟我老頭兒團聚去呢,活著也是給兒女添麻煩。”

孫子輩和兒子輩死的那些,家裏人現在都瞞著她呢,也得虧老太太現在有點兒糊塗了,要不估計自己就得把自己掛起來。

我連忙安慰她說道:“不麻煩,麻煩啥?大叔他們都願意孝敬您呢!您沒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嗎?您就是家裏的老寶貝兒,所以得好好活著!”

老太太這才樂了,“媽親呀,我還老寶貝兒呢?”

都說父母在,人生尚有出處,父母去,人生隻剩歸途,我想大叔一大家子肯定也是這麽個想法。

單衝老太太一說自己沒用,四個姑娘兩個兒子把她給圍起來又勸又哄的就知道,這家人是禮孝之家,家風好。

現在問題基本上都已經找出來了,不過後麵要辦的事兒還真不簡單,不單單是老太太這口牙的事兒,還有老爺子的魂兒,以及盧家那些橫死之魂,都得一並處理了。

積善之家,本該得到好報,現在枉死了這麽多人都已經夠不公的了,我必須把他們的亡魂都給安頓好,否則於心有愧。

趁著盧家人安慰老太太的功夫,我也和陳剛、忘川交換了一下意見,正交流的功夫,桑樹葉子又開始動了起來,接著我就感覺下雨了。

擦,頭頂還頂著大太陽呢!

我抹了一把臉,發現黏糊糊的,聞著有一股腥臊味。

這絕對不是雨,不知道是不是成氣候了的老桑樹聽到我們要砍了它,開始對我們發動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