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穀在病房裏喊了一聲,雖然聲音虛弱,依舊把寒溪給拉回到現實中。
她慌忙推開宴辭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著頭手指在唇邊蹭了蹭,答應了一聲,整理好衣服,這才走進病房。
小穀皺著眉頭,可憐兮兮說道:“媽媽,我想上廁所。”
寒溪哦了一聲,上前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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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穀坐在馬桶上,寒溪立在旁邊,宴辭青斜靠在門口的牆上,一家三口誰也沒說話。
氣氛有些沉重。
配型的事兒,讓宴辭青心裏亂糟糟的,有些自責,還有些懊惱。
他拿著手機,百無聊賴,在外賣網站點了些晚餐。
寒溪照顧小穀上完廁所,把人又給抱了出來。
值班的醫生過來查房,幫小穀又量了體溫,臨走的時候把宴辭青給叫去了辦公室。
談話的內容,無外乎動員直係親屬都來做血液配型,盡快找到供體,好進行骨髓移植的手術。
早一日手術,就早一日脫離危險。
這個道理宴辭青怎麽可能不懂,可是……
富豪之家,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有很多問題,靠錢解決不了。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外賣剛剛送了過來。小穀大概猜到了什麽,苦哈哈皺著眉頭,一點胃口也沒有。
宴辭青跟寒溪遞個眼色,兩人嘻嘻哈哈說著違心的話,逗小穀開心,哄著她吃了些東西。
寒溪給小穀擦洗了手臉,哄著她睡覺。
宴辭青借故抽煙,去了住院部的頂樓。
頂樓風大,月暗星稀,越發顯得寂寥。
手機響了起來,是丁慕川打過來的。
“哥們,幹嘛呢,過來玩啊。”單身漢沒煩惱,張嘴閉嘴都是吃喝玩樂。
宴辭青罵了一句,悵然道:“我在醫院呢。”
“病了?”丁慕川詫異地問,“我去看你啊?”
“不用,我沒病。”宴辭青不知怎麽開口跟他說小穀的事兒。
“沒病,那在醫院幹嘛?是不是你小子心靈所致,終於想開了。欲成此功,必先自宮,以絕後患?以後是不是得稱呼你為東方教主了?”
丁慕川口無遮攔亂開玩笑。
“滾一邊去”,宴辭青罵道:“不是我,是我女兒病了,很重的病。”
“你女兒?你什麽時候有女兒了?你小子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兒呀?”
丁慕川一下子來了精神。
“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前妻回來了。我們分手的時候,不知道她居然懷孕了,後來生了一兒一女,現在他們三個都回來了。”
宴辭青歎了口氣,自嘲道:“我竟然不知道,我居然早就已經當爹了,真踏馬詭異。”
也隻有跟好朋友,才可以這麽放鬆,這麽肆無忌憚。
“天呢”,丁慕川那個糙漢,娘們唧唧地大喊了一聲,便沒了聲音。
明知不會發生時,拚命玩笑。當知道玩笑成真時,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在哪個醫院呢,我現在過去。對了,閨女喜歡什麽?初次見麵,我得送禮送到心坎上。”
“算了,她睡了。”
宴辭青拒絕了他的提議,忽聽得身後響起腳步聲,扭頭一看,卻是寒溪。
“我們在第一中心醫院,住院部血液科,709病房。你要是有時間,明天過來吧。”
宴辭青匆匆掛斷電話,衝寒溪招了招手,拍了拍身邊的長椅。
寒溪默默坐到了他旁邊。
“我一個哥們,明天可能會過來看小穀。”
他淡淡地說。
寒溪嗯了一聲,有點擔心地歎了口氣,默了會兒,才問道:“……關於小穀的身世和病情,會不會讓你覺得為難?”
宴辭青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說不會。
“四年前,經過那件事兒之後,我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們,已經都被篩選掉了。斷了聯係,沒了往來,自然也不需要應付。
現在留下來的朋友不多,百分百都是真朋友,既然是真朋友,自然也就沒有負擔,實話實說就好。
再說了,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天底下愛情分分合合,不是常有的事兒嘛。”
他拉住了寒溪的手,捏在掌心,用力握了握。
寒溪鬆了口氣,定定望著前方。很突兀的,前方黑黢黢的夜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寒溪迅速把手抽回,雙手合十,閉目許願。
她喃喃說道:“流星流星,保佑小穀這次順利手術!如果可以,我願意用全部身家財富,換小穀和小釜這輩子平安幸福,快樂安康。”
宴辭青看她這樣,噗嗤一聲笑起來。
“你笑什麽?”寒溪偏頭瞪他一眼。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唯心了?”
“這有什麽不好 ,如果一句話可以讓小穀免受病痛的折磨,我倒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天空中又有一顆流星劃過。
寒溪抬手按了一下宴辭青的腦袋,催著他學著自己的模樣,趕快許願。
“流星流星,保佑小穀手術順利,重獲健康。”宴辭青拗不過,嘟囔著說道。
夜風突然變大起來,寒溪攏了攏衣領,身體縮成一團。
“我們下去吧,明天肯定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宴辭青起身,拉著寒溪下樓往病房走。
單間病房,寒溪抱著小穀在病**休息,宴辭青縮在沙發上,一雙大長腿根本沒地方放。
一夜輾轉做了無數個夢,天不亮就被查房的護士吵醒了。
剛剛八點,唐小靈就帶著小釜趕了過來。
小釜爬上病床,盤腿坐在床尾,怯怯地看著小穀,一反常態,一句話也不說。
唐小靈站在小釜身邊,說道:“小釜一晚上睡不踏實,醒了好幾次。我怕他太過擔心,這才一大早帶他趕過來。路過麵包房的時候,我們特意買了小穀愛吃的菠蘿包和三明治,小穀快起來吃早餐吧。”
小穀一張臉紅彤彤的,透著滿臉病態,她沒什麽胃口,隻是喏喏地叫了聲哥哥,便沒了下文。
未免愁雲慘淡,紛紛唉聲歎氣。
唐小靈手機響了起來,是學院的老師打過來的。
她跟寒溪交代兩句,匆匆走出病房,到走廊裏去接電話。
病房內氣氛正低落,突然有人探頭探腦望了進來。
看到宴辭青的身影後,那人笑起來。
“哥們,真是你啊。”
丁慕川左手握著一大捧鈴蘭花,右手拎著一個大大的果籃,推門走了進來。
“我來看一看,哪位是宴少的小公主,哪位是宴少的小王子啊。”
丁慕川走上前,把東西塞宴辭青懷裏,上前就要去拉小穀的手。
糙爺們冒冒失失,被宴辭青一下子攔住。
“先消毒”,宴辭青毫不客氣把丁慕川拉到一旁,拿著酒精噴壺好一頓噴。
丁慕川被噴得屏住呼吸,連氣都不敢喘。終於“逃脫”出來,他指著宴辭青,無奈道:“行,你小子有兒有女,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改天有機會了,看我不把你喝趴下。”
丁慕川自來熟,不用人介紹,幾步走到病床邊,先衝寒溪點點頭,問了聲好,低頭跟兩個孩子搭訕開來。
“小姑娘好漂亮,我要是有這麽漂亮的女兒,拉我去南極做苦力,我都願意。”
他最會恭維人。
“你小子不禍害別人的女兒就是好事兒了,就衝你的臭德行,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有這麽漂亮的女兒。”
宴辭青冷著臉拆他的台。
丁慕川也不惱,扭頭又去誇小釜,“這小家夥,虎頭虎腦,真可愛。”
他抬手去摸小釜的頭頂,小釜晃了晃腦袋躲開了,翻著白眼瞪他,反問道:“唐阿姨說,一個人不好看,不帥氣,不優雅,沒有一點特色時,才會被誇可愛。你這個怪蜀黍,你是覺得我一無是處,才誇我可愛的嘛?”
丁慕川馬屁拍在馬腿上,被撅了個四腳朝天。
他一臉尷尬,問小釜道:“這是誰胡說八道哄你呢,唐阿姨是誰呀?家裏的保姆嗎?”
一個保姆,敢惑亂超綱,給雇主兒子洗腦。
其心可誅!
丁慕川準備幫老友洗清四周的奇怪聲音了,誰知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小釜一指,“小靈阿姨,有人罵你。”
“誰呀,誰罵我?”唐小靈笑著問。
“我看看到底是哪個唐阿姨。”丁慕川擼了擼袖子。
四目相對,兩人雙雙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