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請”梁穆烽送他回去，迫於大哥的**威，梁穆烽不敢說個“不”字，於是，梁家二少，成了專職司機。
郭琦告訴莫朗，他們今年打算旅遊過年，除夕下午就出門，莫朗直接提出，他有別的安排了，今天既然回家來，就當提前給爸媽拜年了，那意思——家庭旅遊他不參加。
梁道不樂意了：“全家出遊，你這個小子……”
“老爸。”莫朗臉色不變，對沙發角落縮成一團的梁穆烽努努嘴，“穆烽告訴我，孫茴來的時候不是很湊巧，恰好……”
梁道立馬成了慈父：“孩子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莫朗，你隨意啊，想去哪都行，別忘了給我們帶禮物。”
莫朗滿意一笑，嗬，怎麽說他也是梁道的兒子，是不是，怎麽可能是吃了悶虧不吭聲的人呢？
全程莫名其妙的郭琦努力思考了兩秒，沒有頭緒也就懶得費心思了——誰知道父子三個搞什麽鬼，隨他們去！
梁穆烽小心在如織車流裏盡量開的快些，雖然隻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區別，見莫朗發了個短信之後嘴角上揚，忍不住問道：“哥，春節真不跟我們一起嗎？”
“嗯。”莫朗下意識的白了弟弟一眼，想到中午的事都覺得好笑，“你和爸是怎麽想起來做這種事的？”
梁穆烽縮了縮脖子：“爸說，孫小姐對你有好感，讓我想辦法把你喊回家，我才……”
正正經經的說，梁穆烽確實是個聰明人，而且很了解莫朗，讓梁道給莫朗打電話說那些話，莫朗沒有拒絕回家的原因：第一，梁道是他爸；第二，雖然他對孫茴沒有男女間心動的感覺，多少算朋友，生硬的拒絕不合適。
“哥，你不跟我們一起過年，是不是打算跟阿楚母子兩個人一起？”梁穆烽膽子漸漸大起來，他了解他哥，看起來凶狠，卻不會真正生氣的，對待家人，莫朗其實非常寬縱。
莫朗沒回答這個問題，注意力反而在另一件個問題上：“你喊她什麽？”
“阿楚啊。”梁穆烽笑嘻嘻，“我問過她，她說可以這麽喊的。”
“……”莫朗重重呼了口氣，從鼻子裏，“以後還是叫名字，或者楚經理好點。”
梁穆烽偷瞄他：“為什麽？我又不是梁氏員工，叫她經理不太合適吧？”
莫朗木木的看著前方車流：“你確定？”
“……哥，你，這麽在乎我對她的稱呼嗎？”梁穆烽不怕死的繼續八卦，在接觸到莫朗刮過來的眼刀子後，立馬識趣起來，“知道了知道了，哥，我什麽都聽你的。”
車子聽到小區外頭，莫朗沒有邀請梁穆烽進屋坐的打算，關上車門揮揮手往裏走，梁穆烽從駕駛座這頭車窗探出腦袋喊道：“哥，幫我給阿楚……楚經理問個好，還有岑岑。”
莫朗頭也不回隨意擺擺手，示意自己聽到了，很快消失在冬天仍然蔥鬱的不知名矮樹後麵。
梁穆烽沒有馬上離開，左右雙手的食指在方向盤上交替有節奏的擊打著，發出輕微的“咚咚”聲，後視鏡裏映出他此刻的麵容——微微眯起的雙眼，毫無節製上揚的唇角，輕輕哼出的小曲——如果仔細聽的話，能聽出來他哼的正是中國名曲《好日子》，無一不在昭示著梁穆烽美好的心情。
春節，真的是個好日子啊，不是嗎？
第二天是本年度最後一天除夕，通常，這天是中國人一年裏最重視日子，要做年夜飯，要貼對聯，順便回望過去的一年，展望未來，總之，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很忙碌。
“這是什麽？”繼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年裏睡懶覺的機會極其稀少，莫朗走到廚房，發現楚吟正在用水和麵粉。
楚吟：“擀餃子皮，下午包餃子。”
除夕夜包餃子的習俗莫朗倒是知道，但，中國地域遼闊，習俗很多樣化，不是每個地區春節都包餃子，就莫朗了解，起碼他們所生活的城市，沒有這個習慣。
當然，吃不吃在於個人的喜好，春節吃什麽不重要，要的是團聚的氛圍。
莫朗頗感興趣的過去看：“你連餃子皮都會擀？”
“流水線上下來的餃子我不喜歡，想吃好的隻能自己動手。”楚吟動作熟練，見莫朗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說道，“等我把麵粉和好，教你擀皮，挺有意思的。”
見莫朗點頭，楚吟繼續揉麵，幾十秒安靜後，楚吟忍不住問道：“除夕真的不回去嗎？”
“是啊。”莫朗得意洋洋抱胸，“我爸他們今天就出發旅遊去了，不用回去團聚。”
昨天被老爸老弟擺了一道雖然不爽，可莫朗哪裏是個吃虧的人呢，立刻爭取到了新的權益，哼。
楚吟其實很想問他，為什麽不跟至親之人去旅遊，而是跟我們母子倆一起過年，這個問題從她昨天收到莫朗的短信開始，就在腦子裏盤桓不去。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
可轉念一想，為什麽要如此糾結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什麽問題都要找到確切答案的，這不是考試，有一份標準答案等著她核對，人心是最難猜測，也是最難揣度的，有時候，連自己都不一定明白心中所想，又如何說得清？
結果是自己想要的，已是上天庇佑，在乎太多執著太多，隻是自討苦吃而已。
楚岑完成每天的寒假作業出來時，莫朗正在楚吟的幫助下係圍裙準備上手擀餃子皮，立馬湊了過去。
“你看，把擀麵杖放在這裏，輕輕滾動……”楚吟稍微一搓，小麵團刹那變成一張又薄又圓的餃子皮。
莫朗點頭，很簡單嘛，搓一下就好了，於是，主動接過楚吟手中的擀麵杖，拿起另一塊小麵團，將擀麵杖壓在中間，使勁一搓。
扁倒是扁的，可形狀就難以形容了，不是圓的也不是方的，中間太薄邊沿太厚，看起來就不好吃。
楚岑不厚道的大笑起來，莫朗悲憤，楚吟示範的時候，看著非常簡單，就是隨意的滾了兩下，一張很漂亮的餃子皮就成形了，為什麽到他手裏，會弄出個四不像出來！
楚吟比較厚道，緊緊抿著嘴沒笑出來，重新做給莫朗瞧：“你用力的位置不對，這樣……你看，這樣才能擀薄，煮了之後也不會漏湯。”
在這位老師不厭其煩的指導下，十五分鍾後，莫朗擀出了第一張成形的餃子皮，楚吟點頭：“這個可以了。”
莫朗鬆口氣的同時心裏升起難言的滿足感，跟第一次學會做菜般，經由自己的努力達到某種目的，和生意場上談成一筆大單所能得到的滿足感是差不多的。
所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話真是充滿哲理。
對莫朗來說，他第一次在工作以外得到這種滿足感，而這——都跟一旁低頭擀皮的女子有關。
身隨心動，莫朗不由轉臉，看著楚吟的側麵發起呆——他們兩個人，原本應該是水火不容的。
莫朗討厭楚吟的貪財勢力沒原則，楚吟厭惡他的自大高傲目中無人——莫朗一開始是這麽認為的，可相處到今天，“同居”了快半年，除去最開始針鋒相對的一段時間，他們一直相安無事。
雖然，他承諾每個月給楚吟的“包養費”，每月按時按量打到楚吟賬戶，楚吟一分錢不少的全部接納，可，他沒見楚吟因為多了一筆收入而給自己置辦多少貴重東西，原本想象中珠光寶氣從未出現在楚吟身上。
周一到周五，她永遠是合體的職業裝，黑色灰色為主，夏天短裙，其他三季長褲，上身則是萬年不變的西服，秋天外麵套一件風衣，冬天則是羊絨大衣。
周末和假日，楚吟通常是牛仔褲和休閑上衣，如果莫朗沒有記錯的話。
至於包包，從合住到現在，楚吟似乎隻背過兩個包，工作日是稍微正式的手提包，看皮質手工，算中高檔；休息日則永遠背著無紡布袋，很大，可以放進很多東西的那種。
通常情況下，女人願意跟男的同居，不就是因為錢嗎？
錢她拿到了，可是生活毫無變化，這又是為什麽？
她，讓莫朗有些微的疑惑了。
“你在看什麽？”莫朗盯著自己瞧，楚吟不是不知道，她沒出聲，可他盯著看個沒完，楚吟實在忍不住，她不是絕世美女，有什麽值得看這麽久的？
莫朗像被雷劈中般往一旁彈跳出老遠，極其不自然兼結結巴巴的說道：“沒，沒沒什麽，我，我我看你怎麽擀皮，你你你，你別亂想。”
楚吟忍住笑，沉穩道：“哦。”
回客廳看電視的楚岑再一次竄進來，手裏拿著剝了皮的橘子，一掰兩半，一半塞到楚吟嘴裏，另一半給了莫朗。
兩個大人同時對楚岑露出笑容，更加起勁的擀皮。
“阿楚，郎朗，我們真像一家三口，是不是？”離開廚房前，楚岑笑著說了句。
莫朗和楚吟同時一驚，接著，同時看向對方，然後，同時垂下頭瘋狂擀餃子皮，借由忙碌的手上動作掩飾內心的波動。
怪異的氣氛終止於門鈴的響起。
“我去開門。”莫朗擰開水龍頭隨意衝了下手飛快朝客廳奔去，活似背後有什麽在追趕他。
楚吟嘴角微微動了動，繼續擀皮，這是岑岑出生之後，她第一次自己擀皮包餃子。
沒多久，莫朗進屋，見楚吟不解的看他，主動解釋道：“一個師傅送了一盒東西，說是給你的，我放在客廳了，你去看看。”
臨近過年，大部分快遞公司都放假，忙碌整年的快遞小哥回家過年，因此某寶上麵，大部分商家都休息，況且，楚吟最近並沒網購過。
“這些皮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包裹裏的東西，馬上來包餃子。”
走到客廳，沙發腳邊放著個紙箱，方方正正的，從外麵看不出什麽，再看發貨人，是空的。
“媽，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楚岑遞過來剪刀，蹦跳著往廚房去，“我去幫忙包餃子。”
紙箱內東西呈現在楚吟眼前的時候，楚吟愣了一下——是一盒蛋糕，從奶油和滿滿兩層水果的質地看，應該是做完之後立刻送來的，很新鮮。
大過年的，誰給她送蛋糕呢？蛋糕上鋪的水果是芒果和草莓，這兩樣恰巧是楚吟最喜歡的水果之二。
把蛋糕小心翼翼的拿起來，下麵還有張單子，拿出來一看，上麵寫著：阿吟，祝你們母子春節快樂，小小心意，請一定收下。——遙
原來是蘇遙。
難怪對她口味知道的這麽清楚，自從前兩天在餐館見麵，楚吟跟蘇遙說了那些毫不留情的話，在公司碰到，蘇遙都隻是微笑點頭致意，公司暫時沒人知道他們之前是認識的。
提著蛋糕站起來，楚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是其他禮物，她必然毫不猶豫的收起來，年後還給蘇遙，可蛋糕沒法收，明天就得壞，雖然蘇遙就住在這個城市的某處，可楚吟是絕對不會到他那裏去的。
“媽，你在幹什麽……蛋糕嗎？很好吃的樣子。”楚岑雙手沾滿麵粉從廚房跑出來，見到媽媽手裏的東西明顯咽了下口水。
三小時後，在家中準備過年的蘇遙聽到門鈴打開門，他訂蛋糕的那家店送貨小哥遞給他一個盒子，笑著說了聲：“祝您春節快樂。”
“謝謝，你也春節快樂。”關好門，蘇遙苦笑著看那個蛋糕，不需要打開，他知道這是誰買的——楚吟一定不會接受他任何東西，哪怕隻是個不值錢的蛋糕，她就是如此“心狠”的人。
蘇媽媽見兒子進門，手裏提著個蛋糕，一時好奇：“哪來的蛋糕？”
“我定的，下午我們一家人吃。”從透明蓋子看過去，跟他定給楚吟的那個一模一樣。
蛋糕，應該是甜的吧。
蘇遙這麽想。
忙碌一下午，晚上六點多，餐桌擺滿各式菜肴，廚房的鍋裏，餃子開始翻滾，隻需要再過一遍水，餃子就能出鍋。
客廳的大電視機正播放歡快的娛樂節目，還有一個小時多久央視春晚就要開始了——盡管這幾年，春晚眾所周知的，越來越沒意思，可每個春節都少不了它，哪怕是他這種完全不關注娛樂節目的人，每個除夕都會跟父母看上一會。
莫朗坐在餐桌邊打量著菜品和水果，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跟梁家之外的人過年，而對象是一對母子。
“岑岑的外公外婆沒有不高興嗎？”楚岑對莫朗提起過，外公外婆住在另一個城市，搬到這裏來之前，他們是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莫朗才敢問。
楚岑搖頭：“沒有，外公外婆說今年春節總算能安靜一點，很開心。”
莫朗：“……這樣啊……”
“不過我知道外公外婆隻是說著玩，我們搬到這個城市來的時候，他們擔心我和阿楚生活不好，說要一起來的。”楚岑笑嘻嘻的喝著果汁。
仔細想想，楚岑一直跟著楚吟和外公外婆，沒有父親在身邊，但他教養很好，開朗大方活潑之餘，又不像很多小孩那樣調皮到令人頭疼，幾個月同住下來，莫朗從最開始對這個孩子沒來由的好感，到現在真正喜愛欣賞楚岑，包括——對孩子母親看法的變化。
楚吟到梁氏工作半年左右，能力突出，身為一個部門的負責人，楚吟身上壓力不小，還有楚岑這個兒子要照顧，可她兼顧的很好，從楚吟今年的年終獎數目和岑岑拿回來的成績單能看出。
雖然不說，可她平常，應該也很辛苦吧……
想到這，莫朗又一次聯想到楚岑的父親——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是意外，還是不要母子兩了？
如果是後者，原因是什麽？
“餃子好了。”楚吟端著一盤餃子過來，莫朗手裏拿著蒜在剝，可明顯心不在焉，白蒜外麵薄薄的皮飛的滿桌都是，莫朗渾然不覺，雙眼發直，已經不知魂遊去了哪裏。
楚吟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腕：“莫朗……”
“沒有，我沒有在想你的事。”慌亂中，莫朗的胳膊肘碰翻了放蒜瓣的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