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憐。
她從沒覺得自己有如此可憐過。
被白建國打,交不起學費,被陸沛然劈腿,被公司領導擠兌的時候都沒覺得自己可憐。
如今因為兩個男人異樣的目光,她可憐地想哭,可憐地想死,可憐的萬念俱灰。
何北桓地手還鉗著她下巴,她身體沒有著力點,腿疼地幾乎招架不住,但是她不想躲。
她真希望何北桓能行行好,一巴掌捏死她算了。
一個拿愛支撐了一段時間生命,又突然被人無情抽走支撐地提線木偶,苟延殘喘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短短幾個小時過去,所有的躊躇滿誌都化作一團沒意義的泡影。
一個人,連自己最基本生存下去的意義都找不到了,還談何替別人打算的念頭呢。
也秦這個城市從生來就容不下她。
也秦這個城市從根本上就沒打算給她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她早該走的。
不管走去哪裏,也秦都會比待在這裏更讓人舒心。
街道上的出租車寥寥無幾,她靠著一顆樹等,把手機拿出來給周正發個消息。
“一千萬交給你了,大家的前途也交給你了,感謝你們一直對我懷有敬意。希望你們以後越來越好。”
然後翻出跟秦杜的對話框看,對話還停留在兩天前,他那句話看似很溫柔的,聽話上。
看了片刻,她果斷鎖屏,取出手機卡,掰碎,扔掉。
伸手攔了輛車。
“去哪啊美女?”司機轉頭過來問她。
她想了一下。
“我身份證丟了,但是需要出趟遠門,您知道怎麽樣可以不用身份證坐到長途車嗎?”
司機鬆了手刹,打了轉向,胸有成竹往馬路上開。
“這個好辦,我送你去長途汽車站,在站外買黃牛票,什麽證件都不需要,去哪兒的車都有。隻是稍微貴了一點,行嗎?”
白佳心裏多少有一絲安慰,她衝司機感激點點頭。
“行,謝謝您了師傅。”
司機熱心笑笑。
“嗨。不客氣。”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來不及多看上城熟悉的街道,長途汽車站就到了。
她頭一次到這裏來,迎著晨光熹微的朝霞,吹著溫度適宜的微風,看著一排排整裝待發的大巴,心裏莫名沉靜如水。
因為腿不方便,她多給司機五十塊錢,自己站在原地等,拜托他幫自己買張黃牛票。
司機接了錢,熱情問她。
“行,這個好辦,你稍等,打算買哪的車票?”
買哪的車票?
這個她還真沒想過。
不過重要嗎?
天大地大,她需要的隻是一個能容她苟活下去的一方小天地而已。
至於在哪裏,真的不重要。
“隨便吧。您遇到哪裏的就買哪裏的。待會兒過來我再給您錢。”
隨便?
司機古怪看她一眼。
“小姑娘,你這是失戀了還是怎麽了?怎麽能隨便呢,可千萬別想不開,隨便去個破地方,到時候想回來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頭發。
“沒關係的,您覺得好就幫我買了就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司機還是不放心,又看她一眼。
“你真沒事?”
“沒事。”她搖搖頭。
司機走了,片刻,拿了張白色的小票匆匆跑回來。
“呐,正好有去麗江的票我就幫你買了。聽說那個地方風景挺好,適合療傷。你去吧,玩開心了再回來。看你腿好像不太方便,記得多保重身體啊。”
白佳接過票,抽了幾張紅鈔給他。
“我記得了。謝謝您師傅。”
“用不了這麽多。”師傅很自覺的拿了幾張錢,把剩下又退回去給她。“行了,你走吧,車在裏麵,上麵有車牌號,直接上去就行。我走了。”
“嗯。”白佳衝他點點頭,推了行李箱慢慢往裏走。
師傅看她腿實在不方便,於心不忍,又跟上去。
“要不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白佳抓著行李拉杆不放。“醫生說要多運動,不然以後不好恢複。真的謝謝您了。”
順利坐上車,推開小小的窗戶,她長籲一口氣。
再見了,生我養我的上城。
再見了,爺爺奶奶媽媽。
再見了,曾經給過我溫暖的所有人。
秦杜趕到陳黎世,陸沛然和外貿部的同事剛從警局錄完筆錄出來。
葉依然的屍體停在警局法醫室,已經解剖了,排除他殺可能。
事情看起來一目了然,衝動自殺。
但自殺背後的故事,沒有一個人表示知情。
公司已經通知了葉依然父母過來,秦杜跟警局這邊辦完手續,留了個人在酒店等著接待他們。匆匆帶著陸沛然去挽回錯失簽約時間的客戶。
這幾天他真是累壞了。
既要馬不停蹄約客戶談合同又要處理跨國命案辦理,還要安撫千裏迢迢過來奔喪的員工父母。
葉父葉母中年喪女,把所有怨氣都發到他頭上來。一見到他又哭又鬧又罵又打。
縱然徐凱這個律師在,也絲毫壓不住場。
無奈,誰讓葉依然是白佳朋友,要打要罵,他全部接著就是了。
以前聽白佳提過陸沛然跟葉依然的事,他也懷疑這次出事跟他脫不了幹係,不過陸沛然好像還挺坦**。
該工作工作,該陪客戶陪客戶,該谘詢法律的谘詢法律,該跑腿跑腿,一點錯也挑不出來。
整整一周過去了,事情辦理差不多。訂了明天的機票回國。
兩天沒顧得上跟白佳聊天了,先發個消息讓她安心一下。
微信發出去,幾個小時再拿出來看,還是沒有回應。
她這個人向來懂事,懂得公私分明,從來不像其他女孩子不分場合膩膩歪歪。所以微信回的不及時,秦杜也習慣了。
反正明天就回去,有什麽話見麵再聊也行。
轉了兩趟機,左右加起來超過十五個小時,秦杜顧不得渾身的風塵仆仆。一下飛機,便讓司機把車往醫院裏開。
步履不停趕進病房,門關著,裏麵安安靜靜。
他打開門口的燈,看一眼,病房陳設依舊,隻是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是住院無聊,跟陳菲出去散步去了。
他走進去,坐到病床前,掏手機,給她打個電話。
無法接通。
這個女人。
手機跟個擺設一樣,指不定又扔到哪裏去了。
給陳菲打。
秦久那邊才接起來。
“秦總,”聽他這麽問,再不說實話好像就要發飆了。陳菲急的沒辦法,語氣裏帶了點哭腔。“我在淮南路呢,白佳不見了,我找了她一天,實在是找不到她。秦總,我……”
白佳不見了?
秦杜腦袋瞬間嗡了一下。
他快速走過去打開房門,邊走邊厲聲責問陳菲。
“什麽叫她不見了?她身上有傷,能不見到哪裏去?是不是出去玩了?她去哪了沒跟你說嗎?你仔細想想!會不會被別人帶走了?”
陳菲一大早來找不到白佳,已經焦頭爛額找了足足一天。
監控查了,能問的人也問個遍了,能找的地方也都去找了,此刻除了在她小區外麵等,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秦杜的性格她了解,對白佳的在乎程度她也知道。剛處理完國外的一堆鬼事回來,一進門就遇到這種事,肯定氣的要炸了。
而且就算他不發火,自己看護期間出這種紕漏,她心裏也並不比他好受。
“我不知道。但是從醫院的監控視頻來看,應該是她自己走的。同事們的電話我都打遍了,沒有人看到她。常去的地方我也去過了,沒看到她的影子。秦總,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秦杜聽她說的這麽絕望,聲音要沉到萬丈深淵裏去了。“趕緊去找。接著找。找不到就發尋人啟事。報警。她一個病人,路都不能走,如果再出點什麽差錯,我讓你們這些人全部都吃不了兜著走。”
陳菲含著眼淚聽他罵完,應了聲知道了,趕緊又繼續往小區裏跑。
秦杜掛了手機,三步兩步走到護士站,啪一巴掌拍在護士台上。
“今天3303的值班人是誰?”
護士們從看到他進來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此刻看他真的發了火,冷著臉,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我。”目光掃了一圈,一個小護士才戰戰兢兢從後麵擠了出來。“秦總,是我。”
秦總咬咬後槽牙,收回拍在台子上的巴掌。
“人呢?3303的人呢?你是怎麽值班的?一個大活人沒了你……”忍住,髒話不能說。“你看不到的嗎?”
小護士嚇得說話都顫顫抖抖,眼神可憐看著他。
“對不起秦總,我早上交接完班進去看的時候人就已經沒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操!
出了事每個人慣會說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特麽說對不起有個鳥用啊!
不待護士說完廢話,他轉身走了。
一邊走一邊給安保科打電話。
“把這兩天3樓的監控調出來準備好,我要看。”
看完監控,他總算有了點頭緒。
匆匆下樓坐到車裏,一邊往何北桓的酒吧趕,一邊給他打電話。
何北桓剛去台上唱了首歌,最近心情鬱悶,沒有嗨起來的興致,總想唱抒情歌。
白佳頭一次到這裏來的時候他唱了一首,南方姑娘。
今天,不知道怎麽的,又唱了這首南方姑娘。
剛唱完從台上下來,兜裏手機響了。
摸出來一看,秦杜?
掛掉。
萬年不給自己打一個電話的,他找自己能有什麽好事?
記得上次主動打給自己還是告訴林小曼的死訊。
這次指不定又是什麽喪氣消息。
沒想到剛掛,他執著的又打了過來。
再掛,再打。
連續好幾次,何北桓不耐煩接起來。
“喂,秦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秦杜語氣很沉,貌似很不爽。
“你在哪兒?”
何北桓冷笑一聲,“你管得有點多吧秦總,你又不是我什麽人,我在哪兒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秦杜語氣依舊很沉,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你跟我沒關係,但白佳跟我有關係。我知道你在酒吧,待著別動,讓白佳也不秦動,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