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舟一聽,當下就傻了。
他是外公一手帶大的,說什麽也得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
可白佳……她都喝這樣了,總不能不管她吧?
“白佳……”
白一舟晃了晃白佳:“你清醒一下……”
白佳晃了晃腦袋支吾道:“我清醒著呢……”
白一舟:“……”
白佳:“不用管我,趕緊的看外公……我自己打車回去……”
白一舟沒想到白佳醉成這樣,竟然還把剛剛地電話聽了去。
但這個時候他心急如焚,已經亂了陣腳。
白佳掙紮著從他臂彎鑽了出來,然後推了白一舟一把:“快去啊!外公重要!白一舟,我可不想你因為我留下什麽遺憾!”
“安昕已經不跟我好了,你不能學她……呃……”
白佳打了一個酒嗝,把頭頂上地外套塞進了白一舟的懷裏。
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向不遠處地一個木質長椅,然後一辟穀坐了下去。
“我坐在這裏吹吹風,很快就會醒酒地。你趕緊去吧。”白佳衝著白一舟揮揮手:“我會自己叫車的。”
白一舟始終不放心,想要上前卻被白佳給嗬退了:“走啊!你怎麽這麽煩人?!”
白一舟吸了口氣,正要說什麽,母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思量了事情的輕重,白一舟把傘留給了白佳,幫她叫了一輛車,這才驅車飛奔向醫院。
網約車司機到的時候,白佳還坐在雨裏發呆。
傘早已滾落到一旁,她眯著眼眸任憑細雨在臉上拍打,凝成水珠卻一動不動。
她鮮少這樣感性。
人在遭遇一連串事情之後,情緒會膨脹。
先是失去了做媽媽的機會,然後是陷入了一段讓她迷茫不安的感情,之後是多年摯友舍她而去……
每一件挑出來,都足夠戳心窩子。
白佳感覺承受力已經開始不足了,她想放空一下。
而細雨蒙蒙的黃昏,眼淚被混在雨水裏,這種掩人耳目的放空方式最為難得。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熱心的司機問了白佳三遍,要不要上車,但白佳都搖頭拒絕了。
司機大哥應該是個同理心非常重的人,離開之前,還一步三回頭的打量她。
這姑娘,怕是遇到難事了。
白佳始終沒有動,呆呆的盯著遠處地板麵上的枯枝敗白出神。
她並沒有察覺到,她在看風景,而身後不遠處,擎著黑色雨傘的季昱寒正凝視著她……
日暮,細雨,涼風。
寒意襲來,白佳裹了裹外套,彎腰去撿地上的雨傘。
她要回家。
要回到溫暖的小窩裏,要到三叔跟前求抱抱,而不是在這裏淋雨。
自虐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每次白佳在喪氣的時候,總會不停的給自己打氣。
可一陣風吹來,地上的雨傘被吹的打著旋滾出了老遠。
“哎哎……”
白佳起身去追,但因為醉酒的緣故,腳步蹣跚走起路來歪歪扭扭像是隻搞笑的小鴨子。
季昱寒遠遠的跟在身後。
他原本看著這個小女人坐在雨裏一臉感傷,因為愧疚心髒跟著隱隱作疼。
可現見她忽然畫風突變,不由得無奈的搖頭。
這個小女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像個開心果一樣,討人喜歡。
可偏偏是是他讓這個開心果,變得不開心了……
季昱寒並不知道白佳現在這樣傷心難過跟霍安昕也有關係,就全都把責任包攬到了自己身上。
他凝望著白佳的背影,暗暗自責。其實,在林曼曼的那件事情上,他本應該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至少應該跟這個小女人打聲招呼的。
隻是他已經習慣了以往的直接果斷的處事方式,而且當時的確是因為對顧傾鐸的信息萌發了醋意,所以才……
早知道事情會讓白佳這樣失魂落魄,他說什麽都不會那麽草率的處理那件事情。
“啊……”
他正出身的時候,就忽然聽到白佳傳來一聲驚叫。
就見白佳去追傘的途中,不小心歪倒在了一旁的冬青叢裏,她手裏的包不知道怎麽就拖了手,裏麵的東西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
有手機,鑰匙,化妝鏡,耳機,備忘錄記事本……
手機最重,浸了雨水的大理石地板又滑,落在地上瞬間滑出去好幾米遠。
季昱寒聞聲,提起腳步迎了上去。
他先是彎腰從地上撿起了白佳的手機,準備上前查看她的狀況,可一抬頭就被這個小女人給驚到一愣。
白佳並沒有去撿摔滿一地的東西,而是跪爬在了地板上!
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堪稱“詭異”的姿勢,扭著身子,小臉直接貼在了又髒又濕的地麵上!
而且,嘴裏還在碎碎念著什麽東西,引得過往的路人紛紛圍觀。
這個白佳……到底在搞什麽?
是……耍酒瘋嗎?
不過話說回來了,季昱寒也不是沒見過她耍酒瘋。
上一次她醉酒之後,還當街求愛呢!
好在這回知道自己名花有主,沒做那麽過分的事情。但是,她現在跟一頭小豬崽一樣跪趴在拱來拱去,到底是想做什麽?
地上這麽冰,她一個女孩子就直接一頭搶在地上,著涼了怎麽辦?
明明上一次的凍傷已經入了肌理,她怎麽心還能這麽大?
季昱寒都來不及撿地上的其他東西,直接快步上前去攙她起來。
“走開!”
醉倒七葷八素的白佳感覺到有個力道拖拽她,氣呼呼的甩胳膊。
她一邊掙紮,一邊哭唧唧嘟囔:“別碰我,我的東西……”
說著,她有伏下身去,揮動著手臂要扒拉什麽。
季昱寒先是把手裏的傘移到白佳頭頂為她遮雨,低頭看了一眼地麵,立即就意識到了怎麽回事。
白佳正跪在一個下方形排水溝蓋板前,應該是有什麽東西掉進去了,但是排水溝的方蓋是格柵式的,空隙狹窄。
她的手伸不進去,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直跳腳。
季昱寒抬眼往排水溝裏看了一眼,因為剛剛下過雨的,裏麵是黑乎乎的積水外,除了摻雜著腐爛的枯枝敗白外,還有些日積月累的生活垃圾。
隻是瞄了一眼,對於具有重度潔癖的季昱寒來說,簡直比被人當頭宰了一刀還要狠!
“咳咳……”
季昱寒一陣幹咳,直接就把白佳從地上強行抓了起來。
他如果在這排水溝裏多看一眼,會瘋!
“別鬧,走了!”季昱寒安撫白佳。
“我不走!我的東西……”
白佳手腳並用的強行從季昱寒的懷裏掙脫出來,又一下子跪坐了排水道口,這一次她直接強行伸手往裏探,但卡在小手臂處,就死活下不去了,急到她崩潰!
季昱寒無奈:“丟了什麽東西?”
白佳哭唧唧:“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季昱寒咬牙硬著頭皮又往排水溝裏卡了一眼,裏麵出了垃圾,哪裏有什麽東西?
等等……水麵的雜物中好像飄著一支口紅。
季昱寒確認過真的是口紅後,腦袋都大了!
都說碰什麽也不能碰女人的口紅,他就不明白了,這塊兒八毛的小東西,怎麽就有這麽多女人為之瘋魔?
這裏麵是下個咒,還是養了蠱了?
不就是一支口紅嗎?至於她冒著雨跟一下排水溝對付上了?
季昱寒生怕白佳的小手這麽硬塞會把皮肉磨破了,趕緊把她拉了起來。
白佳醉的不輕,但就是死強。
她跳著腳指著排水溝,哭嚷:“我的東西在裏!我的東西……”
季昱寒深吸了口忍住想打人的衝動,他安撫道:“乖,東西咱們不要了,回頭我給你買新的!”
白佳醉倒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卻還是掙紮著那手指戳季昱寒的心口:“白一舟,你知道那東西多貴嗎?你買不起!對了,你怎麽回來了?外公好了嗎?”
季昱寒:“……”
所以……搞了半天,這個混蛋根本沒認出他是誰來?
白一舟?
所以,她剛剛是跟那個男人喝成這樣的?
自己的女朋友醉酒之後衝著自己喊出的竟然是別的男人的名字……這酸爽兒還真是有點上頭。
這賬,留著以後再算。
不過,那個白一舟到底是什麽貨色?200塊一隻的口紅都買不起?
季昱寒正出神呢,白佳又一辟穀懟到了地上。
看得出來,她今天是誓要跟這條排水溝沒完了。
“白一舟!”
白佳夠不到,急到小臉漲紅:“你別愣著快……幫我!”
季昱寒氣到直咬牙,算了,看在她醉到不省人事的份上忍了。
“這東西,咱不要了!”
季昱寒矮身扣上了白佳的手臂,下意識的揣摩了一下白一舟語氣:“回頭,我給你買全這個口紅的色號,好不好?”
白佳怔怔的盯著季昱寒:“……”
季昱寒以為她心動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然後伸手想攙扶她起來:“乖,咱們回家……”
“走開!”
季二爺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心平氣和的小溫柔遭到了滅頂之災,換來的是白佳一聲獅子吼:“都說你買不起啦……”
季昱寒:“……”
白佳大概是迄今為止,第一個衝他吼“買不起”這三個字的女人。
好。
既然今天一定要跟和排水溝過不去,那就隻能找救援了。
季昱寒一邊暗示自己平心靜氣,一邊摸出手機給秦杜打電話。
“二爺,有什麽吩咐?”
隻要是季二爺的來點,秦杜永遠是秒接。
“咳咳……”季昱寒清了清嗓子,張望下四周,壓低了聲音:“我一會兒會你給發一地址!你帶上工具過來一趟。”
秦杜:“二爺……是出什麽事了嗎?您不是說去找小葉子嗎?怎麽還……是誰欺負小葉子不?要不要我多喊幾個兄弟……”
季昱寒:“閉嘴!”
秦杜:“……”
季昱寒壓低了聲音:“你一個人來,帶好撬排水溝東西。”
秦杜:“排……排水溝?”
秦杜聽的雲山霧罩的,以為自己沒聽真切,又追問到:“是不是小葉子家的下水道出問題了?二爺,說句你不愛聽的,其實這些交給專業的人幾分鍾就搞定了。你不用為了取悅未來老丈人,非得把自己弄的那麽狼狽。”
“你過敏體質,不幹不淨的東西會起蕁麻疹的……”
季昱寒:“廢話真多!讓你過來,你立刻給老子滾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