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麽都沒想到,長公主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的話。
被貶損了外貌,秋望舒也不生氣,不卑不亢的笑道:“也許小侯爺是看中了臣女的內在。”
“內在?”
長公主輕蔑一笑。
“整日拋頭露麵,滿身銅臭味,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內在?”
兩句話,秋望舒就已經確定,長公主很不喜歡自己,並且,很不滿意趙皓瀾跟自己的這樁婚事。
她不禁在心中給了趙皓瀾一記拳擊。
這麽重要的信息,他怎麽不早說?
早知道長公主如此不喜歡她,她來的路上就買點禮物,進門的時候就表現的討好一點了。
現在可好,氣氛如此僵硬,她該怎麽開口借用張奉禦?
“長公主與小侯爺親近,自然希望他能找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才與他相配。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小侯爺未必喜歡,還請長公主寬人大量,多多海涵。”
“你覺得,皓瀾很喜歡你?”
“……”
得。
秋望舒輕吸一口氣。
她算是看出來了。
長公主不喜歡她,那她不管說什麽都是錯。
沉默片刻,秋望舒幹脆放掉了自己卑微的包袱,揚起頭道:“小侯爺喜不喜歡臣女,臣女不知道。”
“長公主若好奇,不如問他本人。今日臣女求見長公主,是有一樁要緊的急事。”
廢話再多,也隻是浪費時間。
若長公主一直對她這個態度,張奉禦是絕計借不成的,那她也不必留在此處浪費時間了。
幹脆,單刀直入。
“哼,何事。”
好在長公主並沒有完全掐滅她的話頭,還給了她開口的機會。
秋望舒立即便把闊海香氛鋪今日一大早發生的事情,簡單的陳述了一遍。
末了才補充道:“臣女知道,奉禦身份尊貴,隻為陛下和長公主看診。但那兩人所中之毒,隻有張奉禦能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整整兩條性命,還望長公主開恩!”
“你說的很好。”
出乎秋望舒意料的是,待她說完,長公主竟然認可了她的話。
隻是,她還沒高興超過片刻,長公主就話鋒一轉,輕蔑的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這浮屠還是由你來造吧。我可以請張奉禦去幫那兩個人解毒,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可以談條件也行啊!
秋望舒立即問:“什麽條件,長公主請講。”
她一定盡力滿足!
“你親自解除和皓瀾的婚約。”
“怎麽,你不願意?我還以為在你的心中,人命大過一切。區區婚約罷了,解除了也不會死人。但你若是不解除,那兩個人可就沒救了。”
此話猶如一記重錘,直接砸到了秋望舒的腦門上。
尤其是她前一刻還內心狂喜,這一刻,整個人卻差點被砸暈過去。
秋望舒站在那一動沒動,一言不發。
因為這一刻,她竟然真的開始認真考慮起解除婚約和救人該選哪一個。
解除婚約,既會令自己聲譽受損,也對不起趙皓瀾的一片良苦用心。
可是,若是解除婚約便可以救兩條無辜的性命。
倒也……未嚐不可。
她在發愣的時候,長公主就坐在軟塌上表情冷漠的注視著她。
坐在榻前奏琴的女子也始終麵無表情,專心撫琴,仿佛秋望舒不存在似的。
良久,秋望舒終於深深的歎息一聲。
“於長公主,要救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於臣女,若解除婚約,雖能一時保下她們的性命,卻要連累她們一輩子為此事內疚,更會因為此事招來無數非議。”
“請恕臣女,不能從命。”
“哈!說來說去,你便是不願罷了。廢話那麽多做什麽。既不願,那就請回吧。來人,送客。”
最後兩個字,長公主說的格外響亮,再也不複一開始那軟綿綿的如同仙女梵音似的聲音。
秋望舒大失所望,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朝著長公主微微福身,便轉身而去。
直到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才又響起長公主的聲音。
“站住!”
秋望舒身形一定,冷靜片刻,才轉過身去。
“公主還有何賜教?”
長公主看著她,目光冷漠,嘴角輕抿,似乎正在積累怒火。
見她如此,秋望舒也不害怕,就那麽直挺挺的站在門口的陽光下,直視她。
“噗嗤!”
忽然,長公主噴笑出聲。
她這一笑,卻把秋望舒給搞懵了。
這公主什麽毛病?
一開始裝仙女,後來擺架子,現在又擱這傻笑。
該不會精神分裂吧?
當然,她會這麽想大公主,主要是因為她被長公主給氣壞了。
“你這樣瞪我,被皓瀾知道,他可要說你不尊敬長輩了。”
聞言,秋望舒總算收斂了幾分。
趙皓瀾的麵子她總要給的。
她努力的移開目光,平靜道:“臣女還有事要做,長公主若有什麽吩咐,還請盡快示下。”
這一次,長公主卻沒有再像之前那般冷漠的對她,而是轉身朝侍立一旁的宮女招了招手:“雁雅。”
“奴婢在。”
“張奉禦現在何處?”
雁雅道:“應該在尚藥局。”
“帶她去。告訴張奉禦,這是我的命令。讓他盡力救人。”
“是。”
雁雅蓮步輕移,走到秋望舒的身旁,福身道:“秋小姐,請吧。”
直到離開長公主府,秋望舒都不明白,長公主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在去尚藥局的路上,她忍不住問了雁雅,誰知道這個宮女嘴嚴實的很,不管怎麽問,她都隻有一句:“主子的話,奴婢不敢妄議。”
秋望舒隻好作罷。
尚藥局也在皇城之中,但並不在皇宮裏麵。
按照規矩,即便皇帝沒病,張奉禦每天也要進宮為皇帝檢查一次身體。
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個閹人弟子每日伴在皇帝身邊,時時刻刻的記錄著皇帝的吃喝拉撒,以供他參考。
當然了,長公主也是一樣的待遇。
但長公主畢竟是女子,許多事不能像男子一樣隨便的告知外人,所以,除了張奉禦之外,長公主還有自己專門的女醫。
和秋望舒想象的一樣,張奉禦是一位上了年紀、白發蒼蒼的老頭。
他見到雁雅,聽說長公主的命令之後,便二話不說,帶上一個弟子和一個藥箱,便乘著馬車,跟秋望舒來了闊海書齋。
“怎麽去了這麽久?”
見秋望舒遲遲才回來,趙皓瀾不禁疑惑的問了起來。
秋望舒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問,回頭再跟你算賬。張大人,請跟我來。”
她顧不上跟趙皓瀾閑聊,先把張奉禦帶進屋,給病榻上的兩個婦人看病。
那兩個鬧事的人得知給皇帝看病的禦醫,竟然來到這小小的書齋,給他們的妻子、老娘看病,頓時感激涕零,對著秋望舒用力的磕起了頭。
“快起來吧。”
秋望舒歎口氣。
“這件事即便不是我做的,恐怕也是因我而起。那人的目的是我,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你們。謝字我不敢當,隻求二位以後別記恨我便是。”
那兩人苦笑不已:“秋小姐這麽說,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真是豬油蒙了心,今天早晨才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那些話。秋小姐別怪罪我們才是!”
他們客氣的功夫,張奉禦也已經看完了診。
他走出來,寫了兩道方子:“這個方子抓的藥,你們磨成粉,和著水塗到她們的臉上,每日三次。這個方子抓的藥,內服,每日一次。七天之後,此毒可解。”
“還要七天?”
秋望舒不禁同情的看了那兩個婦人一眼,都不用試,光是看著她們滿臉的血,想象那些藥粉抹在臉上的感覺,她都疼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七天才解毒,那豈不是意味著她們要承受整整七天的折磨?
“七天已經算快的了。”
張奉禦搖搖頭,也是滿臉感慨。
“這毒因為藥性太強,太過陰狠,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沒想到,今日竟然還能再見到。”
“小侯爺,你若是查出這毒的來源,還請告知下官。下官也好心中有數。”
趙皓瀾聞言不禁驚訝:“怎麽,張奉禦以前見過此毒?”
張奉禦歎道:“實不相瞞,此毒曾盛行後宮,是由先帝時的惠妃調配出來,用來懲罰蘭妃的毒藥。先帝得知之後,惡其陰狠,便明令禁止,不許再有人使用此毒。”
回想當年之事,張奉禦更是感慨萬千。
貌美如花的蘭妃一夜之間便變的恐怖醜陋,即便到了現在,他仍然記憶猶新。
“沒想到此毒竟然重出江湖。害人,害人啊。”
趙皓瀾眸光一轉,當即點頭道:“好,我定查出這毒的源頭,到時候,報與張奉禦知道。”
“如此,有勞了。”
送走張奉禦,秋望舒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人沒事就好。
至於她店的清白,可以慢慢的盤。
怕那兩個男人粗手粗腳,照顧不好病人,秋望舒幹脆讓夥計安排了兩間客房,給那兩個婦人住下。
又找來了清寒和穎兒,專門於床前侍奉,這才放心。
“忙完了你的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去長公主那裏那麽久了吧?”
等安撫好那兩個婦人,秋望舒才剛從裏間出來,就被趙皓瀾給截住了。
他把人逼在房間的角落裏,低聲詢問。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秋望舒又生出了一肚子的火氣。
“那長公主脾氣古怪,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趙皓瀾聞言不禁一笑:“她脾氣如何古怪了?”
“嗬嗬!”
秋望舒學起了長公主的笑聲,隨即欲言又止。
她是很想把長公主對她的輕蔑和威脅都說出來,但她一旦說出來,趙皓瀾一定會生氣。
到時候,輕則發怒,重則找上門去。
倒像是她故意挑撥離間似的。
“沒事沒事,你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