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生氣了?”

見她真的惱了,趙皓瀾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她就是那般脾氣,並非針對你。我若提前告訴你,讓你有所防範,效果反而不好。她既把張奉禦叫了出來,就說明,你過關了。”

過關?

拿解除婚約來威脅她,也叫過關?

秋望舒完全無法理解這些皇家血脈的思維習慣,也懶得去理解,她現在隻是快點追查到下毒的根源。

“你要去哪?”

推開趙皓瀾,她便快步朝門外走去。

趙皓瀾踱步追到門口追問,卻隻換來秋望舒不耐煩的擺手。

“工廠,你別跟來了。”

這件事真相如何還不清楚,她是真心不想牽累到趙皓瀾。

肥皂工廠早就知道出事,已經停止了所有的工作。

秋望舒趕到的時候,工人們都被關進了一個房間,由專人看守。

“小姐。”

掌櫃的滿臉羞愧,眼眶通紅,神色苦楚。

肥皂出了這麽大的問題,源頭還在工廠裏頭,他這個掌櫃的難辭其咎。

秋望舒沒有直接去審問那些夥計,而是帶著掌櫃的,逐個逐個生產線檢查了一遍。

“小姐啊,出事之後,小的已經檢查過好幾遍了。咱們的這些程序保證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連水用的也都是幹淨的井水。這怎麽能有毒呢?”

秋望舒道:“這毒不是天然的毒,是由專人配置的高級毒藥。”

她之所以檢查,就是怕生產線上還有殘留。

確定沒有,她就安心了。

很快,所有的夥計都被帶到了大堂。

一共三十八個人,齊齊的跪在地上,連一個敢抬頭的都沒有。

秋望舒端坐在椅子上,沉默的觀察著底下一張張陌生的臉。

一言不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少夥計都跪出了冷汗。

“今天我來是為了什麽,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這件事是誰做的,自己站出來!向我一個人坦白,還可以從寬處理。”

“若等我報知官府,整整兩條人命,你們以為你們還能活嗎!”

這話一說出來,不但夥計們嚇的夠嗆,就連掌櫃的也是一個趔趄,震驚的看向了秋望舒。

“秋小姐,那、那兩個人死了?”

他怎麽聽說那兩個人隻是臉上血流不止而已?

秋望舒麵若冰霜:“我幫她們請了大夫,可惜,大夫無能為力。我已經付了喪葬費,暫時安撫住了他們。”

“但,究竟是誰害死的她們,這件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天!

掌櫃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竟然死人了?

他不會負連帶責任吧?

底下的夥計更是抖若篩糠,生怕事情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但他們即便害怕,也仍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秋望舒不禁冷笑:“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怎麽,就那麽篤定你們一點破綻都沒有留下?”

砰!

她忽然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來,嚴聲厲色。

“好,既然你們不願意自己站出來,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麵!我的肥皂工廠一共八道生產線,每一道都簽了保密協議,不允許任何人私自串線。”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那群夥計當中,目光冷冷的掃視著他們。

“經過調查,那毒藥是被人抹在了肥皂的表麵。也就是說,隻有接觸到成品肥皂的人,才有可能下毒。”

說完,她猛地蹲下身,瞪向跪在她麵前的那個快要抖成篩糠的夥計。

“而有機會接觸成品肥皂的,隻有你們五個。”

其餘的夥計見自己被排除了嫌疑人的行列,終於鬆了一口氣,擦汗的擦汗,籲氣的籲氣。

但那被鎖定的五個人,卻已經嚇的快昏過去了。

即便是無辜的人,被懷疑下毒,也會百口莫辯。

因為這年代又沒有指紋技術,也沒人會因為一兩個奴隸費心思查證什麽,往往是寧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個。

主子說定罪便定罪,無辜慘死的人多了去了,他們怎麽敢相信清者自清這四個字?

隻怕自己會被潑髒水!

“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當中,有沒有人發現身邊有誰很可疑?或者,親眼看到他鬼鬼祟祟,做了什麽可疑的事?”

在她一再的施壓下,終於,有個夥計哆嗦著嘴唇子,抬手指向一旁的夥計大喊出聲。

“他、他!就是他!”

“那天,我看到他用布頭在擦一塊肥皂,桌上還灑上了一些綠色的粉末。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我問他,他說那是他擦身上膿瘡的藥粉!誰知道是不是啊。”

一聽這話,被指控的夥計直接崩潰。

他涕淚橫流,當場就扒開自己衣裳,露出了左肩上的幾個膿瘡。

“小的沒有說謊,小的真是身上有濃瘡啊!那、那藥粉是城西牛郎中替小的開的,小的一直隨身攜帶,現在就有,現在就有!”

他抖抖索索的掏出一個藥包,綠色的粉末瞬間就灑了滿地。

聞到藥包裏的藥粉味,就算是醫學白癡,秋望舒也能確定這不是毒藥。

秋望舒無奈搖頭,又轉頭看向另外那三個人,目光搜尋一遍,很快就落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你,抬起頭來。”

那人龜縮在地上,一副恨不得把頭都縮進脖子的模樣。

“抬起頭來!”

秋望舒又說了一遍,聲音更加嚴厲。

而這時候,掌櫃的早就憋不住了,他急忙上前,用蠻力捏著那夥計的下巴就把他的頭抬了起來。

“是你?”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來工廠找掌櫃的談事情,這個夥計在門口忽然跌倒。

當時青梅就懷疑過他,覺得他平地跌倒很奇怪,而且,作為一個工人,還出現在了他不該出現的地方。

但秋望舒實在是太忙了,這種小事很快就拋到腦後,如今想起來,就更可疑了。

“我記得掌櫃的說過,你是新來的吧?”

那工人幾乎已經嚇傻了,全身抖若篩糠,根本就說不出話。

掌櫃的等不及,代他回答:“他是新來的,他才來半個多月!而且他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我給他壓工錢,他一點都不討價還價,直接就應了!”

“這麽大方?隻怕是另有所圖吧!”

秋望舒冷冷的看著他。

“半個月前你就開始布局了,那為什麽直到最近才動手?”

“不、不是,冤枉啊!冤枉!小姐,真的不是小的!小的、小的……小的實話說了吧,小的的確是別人派來偷學肥皂製作法子的,但絕對沒有下毒!小的對天發誓啊!”

當細作也有罪,但總比殺人犯強。

這夥計被嚇得和盤托出,說完也崩潰的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你、你是誰派來的!”

掌櫃的氣的發懵,這怎麽下毒的還沒查出來,又冒出來一個細作?

秋望舒輕吸一口氣,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掌櫃的。

隻是招幾個夥計罷了,他竟然就能幹的這麽漏洞百出,有下毒的,現在還有進來偷秘方的,太離譜了!

掌櫃的被看的膝蓋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苦著臉揚手就自己扇了自己一記重重的耳光。

“小姐恕罪!是小的一時失察,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啪啪的聲響,讓氣氛變得更加恐怖。

秋望舒無奈的擺手:“行了行了。”

現在根本不是跟掌櫃的較真的時候,還是先找出下毒的罪魁禍首比較重要。

她看向那個自爆細作的夥計,心中猶疑不定。

接著,她又轉向另外兩個夥計,朝掌櫃的問:“那他們呢?”

掌櫃的連忙道:“他們都是一開始就被招進來的夥計,應該沒什麽問題。”

“應該?”

“這……”

兩個字就把掌櫃的問的心虛不已。

當初他招這幾個夥計的時候,可沒盤問的那麽仔細,隻是簡單的談了談價錢,讓他們發誓不把自己的工序往外說,又按了幾個手印,便讓他們進廠了。

誰知道隻是做個肥皂而已,竟能生出這麽多的是非來?

“報官!”

秋望舒站起身來。

“把這五個人全押進大牢,一個一個的給我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來。”

“嗬,整整兩條人命,一旦查出來,人頭落地是少不了的。到時候,咱們都去街市口圍觀。”

一聽這話,有一個夥計當即就嚇的昏了過去,另外幾個則是拚命的喊冤。

“秋小姐,小的是冤枉的,小的什麽也沒做啊!秋小姐,求求您行行好,別把小的關進大牢!”

“小的家裏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親要照顧,小的進去了,家裏老娘會餓死的!”

這五個夥計當中必然有四個是無辜的。

但秋望舒沒辦法了,她隻是個主編,又不是什麽福爾摩斯,要破案,還是得專人專辦。

“對不住了,此事隻能這麽辦。不過你們放心,最後真相水落石出的時候,誰被冤枉了,我定會加倍補償,絕不讓你們白白受罪!”

門口不遠處的院子裏,趙皓瀾和九笙站在樹下,默默的圍觀了秋望舒審案子的整個過程。

見她最後還是決定報官,九笙冷漠開口。

“能拿到這毒藥的定非普通人,報官未必有用。”

趙皓瀾卻是冷笑:“那倒未必。能拿到這毒藥的,的確不會是普通人。但是,會跟望舒一個小小肥皂鋪子過不去的,又會是什麽有出息的大人物?”

八成是那些嫉妒秋望舒的商戶罷了。

他早已經下令去調查那些賣香料的賣脂粉的鋪子老板了。

不過,他好奇的是,那些老板是怎麽拿到這毒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