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望舒在解釋這些的時候,莊子主人始終以一種冷漠的眼神注視著她,仿佛一點也不因為她的見多識廣而驚訝。

但,他停下的筆和僵住的動作,卻又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著實是沒想到一個小女子,竟然讀過這麽高深的佛法,而且,還是沒有傳到中原的外邦佛法。

“我的確有旃檀香。”

他冷聲開口,聲音沉沉,卻又帶著一絲斟酌之意。

旃檀香是“香中之王”,比龍涎香、麝香、檀香等等都要名貴一百倍。

可謂,可遇而不可求!

“可惜,此香珍貴,我不會交予外人。秋小姐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請回。”

秋望舒就知道此事不會順利,心態放的很平。

被驅趕,她也沒有動彈,隻是微笑道:“先生莫急,換與不換,都是先生的自由,小女子不會逼迫什麽。隻不過,小女子此來帶了不少好東西。既都來了,先生何不看一看?”

莊子主人其實並不想看,但秋望舒竟然知道旃檀香,還讀過相關佛法這件事,讓他頗為驚異。

甚至,很有幾分引為知音的意思。

因為整個中原,怕是找不出第二個知道此香,看過此佛法的人了。

所以他對秋望舒無形中便多了幾分寬容,緩緩的點了點頭。

“好。”

得到許可,不等秋望舒開口,青梅便把隨身帶近年來的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輕輕的打開。

刹那間,滿屋光華。

盒子裏麵,放著一顆晶瑩潤亮的夜明珠。

這夜明珠其實是趙皓瀾送給她的聘禮,既是聘禮,自然就是屬於秋望舒的東西了。

她便借花獻佛,拿來換旃檀香。

可惜,莊子主人看了之後,沒有任何反應,顯是不喜。

青梅不禁皺眉,連忙關上盒蓋,又打開了第二個木盒。

裏麵放著的,是一朵永生花。

這是秋望舒費了好大功夫才做出來的,本來想留著送給長公主,但現在不得不用來打發眼前這個難搞的美男子了。

可惜,莊子主人明顯還是沒什麽興趣。

青梅不禁著急的看向了秋望舒,在她看來,這兩樣東西已經是她們此次帶來的最珍貴的寶物了。

如果這兩樣他都看不上,那剩下的更是夠嗆。

果然,剩下的東西一一的展示過後,莊子主人更是意興闌珊,眼中耐心已經耗用的差不多了。

“看來,我與旃檀香無緣,今日多有打擾,告辭了。”

盡過了最大努力,還是不行,秋望舒及時止損,讓青梅收拾東西,起身準備離開。

哪知,見她要走,那莊子主人又開口了:“你想換旃檀香,也不是不行。有一物,你若幫我取來,我便把這香送你。”

絕處逢生啊!

秋望舒立即轉身,驚喜開口:“何物?”

“長公主府上的紫金香爐。三日之內,你把香爐拿來給我。從此以後,我這莊子裏的香,你盡可以隨取隨用。”

“好,一言為定!”

離開莊子,秋望舒顯得心事重重。

青梅也是一臉大惑不解的模樣:“小姐,他為什麽要長公主府上的香爐?難道他跟長公主有什麽關係?”

長公主至今未婚,那男子又長的過分英俊,難免會讓人產生遐想。

秋望舒起初也是這麽想的,但很快她又覺得不太可能。

長公主雖然保養的好,顯得很年輕,但至少也得有四十歲了,而剛才那莊子的主人看起來最多二十,忘年戀也不能差距這麽大吧?

要說那莊子主人是長公主的私生子倒是有可能。

一想到這一點,秋望舒趕緊晃了晃腦袋,長公主身份尊貴,冰清玉潔,她可不能亂想玷汙了人家。

不過,區區一個紫金香爐,隻要她給長公主弄一個更好的,長公主應該不至於不給她吧?

為了保險起見,秋望舒還是讓青梅去找九笙,把這件事告訴給了趙皓瀾,想問問他的意見。

畢竟,長公主跟她的那點聯係,全都是因為趙皓瀾。

秋望舒本來想著九笙傳個話回來,說一說可以不可以就夠了,哪知道剛吃完中飯,趙皓瀾就趕來了書齋。

秋望舒很是無奈:“就這麽一點小事情,不用親自跑一趟吧?”

趙皓瀾卻笑道:“幾日沒見你了,想來看看你有什麽變化。”

“我能有什麽變化,這麽幾天的功夫,我又不能整容去。”

“整容?”

又聽到了新鮮東西,趙皓瀾興致勃勃。

“整容又是何物?”

秋望舒仗著自己辦報紙辦雜誌“見多識廣”,也不遮掩,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皮。

“這,拉一刀,單眼皮變成雙眼皮。鼻子,塞進去一根骨頭,立刻挺起來。嘴唇,注射進去東西,變的這樣嘟嘟的,這就叫整容。”

趙皓瀾神色凝重,眉頭微蹙:“這是什麽武術,你可不要信。都是騙人的。”

“噗嗤!”

秋望舒被逗得一笑。

“怎麽,你覺得我需要整容?”

“當然不需要,但女子皆有愛美之心,我怕你也誤入歧途。”

秋望舒白他一眼:“你放心,以色侍人不長久的道理我懂,我,以德服人!”

“你懂得就好,你也放心,我趙皓瀾不是那種見色就起意的輕浮之輩。既認定了你,就是你。即便你容顏老去……”

“那你也老了!”

秋望舒及時打斷了趙皓瀾的話,眼神之中頗有不屑之意。

“我不會嫌棄你的。隻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會去養麵首。”

她很厭惡男子那種“女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容貌,容貌老去,男子不離不棄便成了天大的美德”這種想法。

不離不棄是應該的。

若是離棄,那也無所謂,她秋望舒又不依靠男子而活,照樣能過的精彩。

趙皓瀾沒想到她的自尊心會這麽強,略微愣怔一瞬,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來,她是代入了男子的想法。

他啞然失笑:“是我失言了。”

知道就這個話題聊下去,秋望舒隻會心中不忿,畢竟現在的行情就是男尊女卑,秋望舒想要在這種社會下尋找平等的信念和尊嚴,恐怕很難,隻會給自己帶來不快。

他聰明的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來是想親口告訴你,關於這個紫金香爐的事。”

“怎麽,紫金香爐真有什麽典故?”

趙皓瀾輕輕點頭:“你去找的那位藏香的主人,姓任,表字遠之,是先帝身邊一位女官的後人。那女官與長公主向來不睦,病重之際,長公主去看望她,不想兩人竟吵了起來……”

說到此處,他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那女官和長公主應該說是歡喜冤家,兩人見麵就吵,但在人後,卻又默默的互相扶持。

可惜,兩人都是嘴硬心軟,又都脾氣古怪,這才導致她們一生不睦,無法成為摯友。

“長公主本以為隻是像平常一樣拌嘴罷了,結果她走後,那女官便病發身亡。”

秋望舒驚了一驚:“那女官的後人不會從此就把長公主當成仇敵了吧?”

趙皓瀾搖頭:“那倒不會,那女官知書達理,培養出來的後人也很明事理,不會因此就憎恨長公主。隻不過,那女官死後,長公主傷心至極,便去了那女官的住處,拿走了她的遺物留在身邊做紀念。”

說到此處,不用他再說下去,秋望舒也能明白了。

“紫金香爐便是那女官的遺物?”

趙皓瀾點頭:“正是。這些年,那女官的後人一直想把這香爐要回去,可是長公主不給。這香爐也就一直留在了長公主身邊。”

天!

聽完這個故事,秋望舒瞬間頭大了一百倍。

本來以為不過是個香爐,她在了解了長公主的喜好之後,想辦個做一個她喜歡的東西,給她把香爐換過來就能大事告成。

現在看來,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且不說那香爐承載的意義非凡,她根本就無法開這個口去要。

就算是她厚著臉皮跟長公主商量,長公主也不可能給她啊。

難道,真的要放棄旃檀香?

她本來想著用旃檀香去調一味長生香,讓唐莫如拿去驚豔全場,討到祖母的開心。

從此以後,她也能和唐莫如建立起來一定的合作或者說友情,讓她在京城多一個消息來源,多一個眼線。

若沒了長生香,她即便能做出來不錯的定製香皂,想要驚豔全場,卻是不可能的。

“你不要著急,我先派人去打聽打聽,看能不能從別的地方弄來旃檀香。至於那個紫金香爐,望舒,事關故人,又是長公主很看重的故人,你還是不要去插手了。”

“好,我知道了。”

她也不會那麽沒分寸,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小利益,就去算計長公主。

“旃檀香的事就算了吧,那是外邦的香,國內根本沒有。你弄不來的。我想想辦法,給唐莫如的祖母調個別的香。”

大不了,就在別的方麵多用點心思。

“小姐,小姐,不好了!”

就在秋望舒為此發愁的時候,一個夥計忽然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

進來才發現趙皓瀾也在,當即嚇的轉身就跑。

“哎,回來!”

秋望舒無奈。

“你來都來了,跑什麽?出了什麽事?”

夥計擔心的看向了趙皓瀾,秋望舒道:“你說吧,他不是外人。”

“哎!”

有了她這句話,那夥計才著急的開口。

“小姐啊!外頭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批假雜誌,正和咱們叫板呢!咱們賣三兩銀子,他們就賣二兩!現在,好些人都去買了他們的雜誌,還有不少人過來找我們退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