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難為你有心了。”
秋望舒帶的這些禮物,可以說深得老夫人的歡心。
她畢竟跟將軍府走的不近,跟唐莫如,也隻能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還沒有變得很密切。
驟然送太貴重的禮物,會顯得她有巴結之意,送的不夠貴重,又顯得她不重視將軍府。
拿些附和她年紀和做派的新鮮玩意,反而恰得其分,哄得老夫人喜笑連連。
到了飯席上,秋望舒更是親自起身,從丫鬟手中拿過了筷子,親自給老夫人布菜。
她一邊布菜,還一邊舌燦蓮花的講故事,講笑話,逗得老夫人合不攏嘴。
“你呀,就是晚出生了幾年,要是早些時候,先帝還在的時候,別說縣主了,公主也封得!”
秋望舒好奇:“先帝會喜歡我?”
“是啊,先帝最喜歡聰明人,也最喜歡擺弄這些新鮮的玩意。他沒事還喜歡拿塊木頭,找個銼刀,自己雕東西玩。”
“是嘛!”
秋望舒來了興致,想要多打聽點關於先帝的趣事,可是很快,老夫人就露出了傷心的神色。
“當年,太祖打下江山的時候,這天下還是一片大亂,民不聊生。先帝繼位之後,簡直就是垂拱而治,很快就海晏河清,君聖臣賢了。可惜,先帝身子不好,英年早逝。”
說到此處,她不盡搖頭,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再說下去,便是對當今皇帝的大不敬。
但她心裏的遺憾,卻始終無法抹平。
先帝重文,但也從不輕武,周圍那些番邦小國,都被大將軍唐勇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現在的皇帝呢?
重文輕武,不喜戰爭。
那些番邦小國來見他,不過是說了幾句好話,送了一點蠅頭小利,他便放著那些番邦滋擾邊境的百姓不管。
甚至於,大將軍幾次上奏,還被他給斥責了一頓,覺得大將軍想要收拾那些番邦小族是沒事找事。
每每想到此處,她都忍不住懷念先帝。
“嗨,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年紀小,哪裏懂啊。”
秋望舒微笑道:“老夫人,你可小瞧我了,我雜誌上的那些故事你沒看嗎?我便是不懂其中的是是非非,光是看過去前人的故事,我也能略知一二啊。”
“哦?你那個雜誌還有這種故事?”
“當然有啦,老夫人,您沒看我的雜誌呀?趕明兒我從書齋拿幾本讓莫如姐姐拿回來念給您聽,裏麵有一位羅先生寫的《三國演義》,那才叫好看呢!”
“好、好,莫如啊,你明天就去書齋拿來,講給我聽。三國演義,三個國家,一定有意思。”
老夫人雖然是女兒家,年輕的時候,卻和唐莫如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俠。
隻是,她嫁做人婦之後便收斂了自己的性子。
這幾十年來,她始終待在後院相夫教子,幾乎都快忘記了自己的本性,甚至還被約束被洗腦的成了溫文爾雅的賢妻良母。
但這兩天通過跟唐莫如的接觸,她漸漸的又把當年的心性給找了回來。
“我啊,年輕的時候最喜歡看那些史書,那些戰書了。”
等吃完飯,老夫人因笑的太多,說的太多,已經有些疲乏。
可她身邊難得這麽熱鬧,舍不得放秋望舒走,又硬把她留下說話,讓她先講講那《三國演義》的故事。
秋望舒心裏牽掛著青梅,卻不敢表現出來,耐著性子背書。
好在三國的故事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閉著眼睛都能講出來。
“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就在老夫人越聽越精神,連連叫好的時候,貼身伺候她的婆子忽然走了進來。
老夫人眉頭一皺:“叫她進來吧。”
唐二小姐本來是老夫人最寵愛的一位小姐,因為她既是嫡出,又是老夫人最推崇的足不出戶楚楚可人的類型。
可是,自從在壽宴上她看到唐莫如的禮物受到歡迎,便沒事找事,不但提起死人,還把才幾歲的六小姐拖下水之後,她便厭棄了這個孫女。
她可以接受孫女不聰明,可以接受孫女不討喜,但她最厭惡的,便是心術不正,下絆子使陰招的人。
唐二小姐進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兩個熟悉的麵孔。
一個是趙寶蘭,一個是趙寶英。
這三個人一進來,那氣勢,擺明了就是來吵架的。
隻能說,這三個人雖然心思惡毒,卻實在是過於蠢笨,害人的手段過於弱智。
就比如說現在的趙寶蘭。
她才剛走進來,還沒給老夫人行禮呢,一看到秋望舒,便立即做作的驚呼出聲。
“哎呀,秋望舒,你怎麽在這?我聽說你的丫鬟被你給嚇跑了,一路逃出京城,結果撞到了上京赴任的李大人的馬車上,受了重傷!出了這種事,你竟然還有心思出來赴宴,你心也夠大的啊。”
唐二小姐也是一驚:“竟有這事兒?望舒妹妹,你到底對你的丫鬟做了什麽,竟逼得她逃出京城這麽誇張?”
趙寶英跟著搭腔:“肯定是苛待下人了唄。估計是非打即罵的,要不人家小丫鬟何至於逃命?”
老夫人聽到這三人的話,雖然知道她們是故意在挑撥,但還是不悅的瞪向了秋望舒。
“真有此事?”
秋望舒沒有說話,隻是冷笑著看向那三人。
老夫人隻當她是默認,無奈的歎息一聲:“你這就不對了,下人雖說是下人,那也是一條人命。我們做主子的,能有現在的榮華富貴,就知足吧,不要再苛刻下人了。傳出去,落個惡主的名頭,那也不好聽啊。”
眼見那三人就要成功,老夫人對秋望舒積攢的好感要一掃而空。
唐莫如連忙起身道:“這不可能!祖母,望舒妹妹不是那種人。我見過她的丫鬟,她們關係很好的,望舒妹妹從來沒有苛待過她們!”
趙寶蘭哼道:“三小姐,你被騙啦!這知人知麵不知心呐,秋望舒要真是惡主,她也不會當著你的麵表現出來啊。”
唐二小姐趁機瞥了唐莫如一眼:“隻怕是物以類聚啊。”
“你,你說什麽!”
“好了,別吵了。”
老夫人揉了揉額頭,被吵得頭痛。
說到底,秋望舒怎麽苛待下人,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大不了以後離她遠一些便是了。
這時,秋望舒卻忽然開口了。
“如果唐二小姐和這兩位振勇侯府的小姐隻是汙蔑我,那便也算了。但,唐二小姐既然連莫如姐姐一起冤枉,那我就不得不說幾句了。”
她忽然轉身,對著老夫人就跪了下去。
“不敢瞞老夫人,小女丫鬟的確在昨日出京了。隻不過,她們不是逃命,而是回老家探親。”
唐二小姐立即打斷她的話:“探親?探親怎麽會探到命都快沒了!”
秋望舒轉過頭去,狠狠一瞪:“那麽敢問唐二小姐,若是我那丫鬟的賣身契還在我手上,她出的了京城大門嗎!”
此話一出,唐二小姐不禁瞠目結舌。
是啊。
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京城城門處查的十分嚴格,非但外麵的人不能隨便進入,便是城裏的人想要出去,也必須出具文書。
而根據朝廷律法規定,被買賣為奴隸的,賣身契還在主人身上的,沒有主人親自寫的文書,奴隸絕對不能私自離開京城。
見她啞然說不出話來,秋望舒不禁冷笑一聲,又轉身朝老夫人道:“其實,小女憐惜下人,一早就把小女府上幾個丫鬟的賣身契給撕了。所以,準確的說,她們都是我的短工。不是丫鬟。”
“短工?”
老夫人笑了,無奈的搖頭。
“你也是菩薩心腸啊。”
厚待下人的人,老夫人見過不少,但能直接撕了下人的賣身契,恢複下人自由身的,她可是生平未見,僅此一例。
聽完她的解釋,老夫人也不禁有些自責,剛才竟然錯信了別人的讒言。
她轉頭看向罪魁禍首趙寶英:“你也是,這麽大的事,你不好好查證清楚,就到處抹黑別人?望舒她還不是別人,是你兄長未過門的媳婦,你對待自家人尚且如此歹毒,龐氏,就是這麽教你們做事的嗎!”
一聽這話,趙寶英當即慌得也跪了下去,求助的看向了趙寶蘭。
趙寶蘭一對上老夫人那嚴厲的冰冷的視線,頓時心裏一慌,不顧趙寶英求助的眼神,直接把她給賣了。
“是啊英姐兒,你怎麽不查清楚就胡說八道的,你看你自己闖禍,還連累我和二姐姐也跟著被誤會。你啊你!真是孺子不可教。”
唐家二小姐聞言也急忙跟著解釋:“祖母,我不知道這都是趙寶英編的,我還以為是真的呢。誤會望舒妹妹了,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秋望舒卻是麵色冰冷,在婆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兩步走到了唐二小姐的麵前,冷冷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是照妖鏡在照什麽裝模作樣的妖怪一樣。
“唐二小姐誤會我沒什麽要緊的,我畢竟不是將軍府的人,名聲好壞,不決定我的命運。但是,莫如姐姐待人真誠,一心向陽,連一個壞心眼都沒有,唐二小姐卻屢屢想要敗壞她的名聲,究竟何用意?”
“我,我沒有!”
唐二小姐大驚失色,急忙看向老夫人,用力的搖頭否認。
老夫人歎口氣,撇過臉不去看她。
秋望舒冷冷道:“唐二小姐,請你記住,能跟莫如姐姐這樣的俠女物以類聚,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