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秋墨甚至氣得渾身顫抖,那架勢,活像是有人要跟他解除婚約似的。
“咳,咳咳!”
甚至於,氣得老毛病都有點犯了,扶著桌子咳嗽起來。
秋望舒見狀,不敢再固執己見,連忙起身扶住秋墨,無奈道:“對對對,是我得寸進尺,我不知好歹。”
“好了,爹,你生這麽大氣幹什麽。女兒不管嫁給誰,都始終是您的女兒,一樣的孝順您。”
“那怎麽能一樣,你所嫁非人,我這個當爹的也放心不下啊!女兒啊,你以為小侯爺他對你用心不專,別的男子對你就會好了?我告訴你,別的男子非但不忠,還會不仁不義!”
他是男子,他最懂男子。
就他這一生所見,哪有像秋望舒所想的那般,能夠守著一個女子過日子的男子?
除非他窮困潦倒,養不起妾室。
否則,但凡有點資本的,就算是為了開枝散葉,也會多養幾房。
趙皓瀾已經是他平生所見,最好的夫婿人選了。
秋望舒眼見爹爹真的著了急,怕他氣出病來,連忙做發誓狀表忠心。
“我知道了,我說錯了爹爹!您說的這番話,可真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我茅塞頓開,醍醐灌頂,如夢初醒,大徹大悟!您放心,我這輩子,非趙皓瀾不嫁!”
她這副明明心裏不服氣,臉上卻虔誠不已的模樣,逗得秋墨哭笑不得。
他無奈的歎口氣,拉住秋望舒的手:“舒兒啊,爹爹不會害你的。你相信爹爹的眼光,爹爹應這門親事,不是為了振勇侯府的家世,是看中趙皓瀾他這個人。”
“我知道。爹爹放心,女兒不會再任性了。”
安撫好秋墨,又俯視著他上床躺下謝謝,秋望舒才滿臉失望的走出了房間。
院子裏涼風習習,月明當空。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美好。
可惜,她的遭遇太不美妙。
這下可怎麽辦?
爹爹很明顯不同意她跟趙皓瀾解除婚約,而單憑她自己,根本就辦不到。
難道,她注定要像這個時代的所有女子一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甚至還在外麵養外室,動不動就領個孩子回來?
不行!
她可沒這麽容易被打敗。
翌日一早,秋望舒先進房間看了眼青梅。
她已經醒來,卻鬱鬱的躺在**不願意動彈,也不怎麽想說話。
估計是被襲擊過兩次之後,已經心灰意冷。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追問青梅那些被隱瞞的事情,也不想給她壓力。
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什麽都不用想,隻要你在屋裏乖乖的躺著,我保你平安。至於其他事,都等你養好身子再說。”
來到院子裏,她又握住穎兒的手。
“這幾日青梅要休養身子,青寒要照顧她,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得辛苦你了。”
穎兒連忙道:“小姐沒事的,家裏也沒什麽活兒,您就放心交給我吧。”
“咱們家裏連個門房都沒有,大小事兒平日裏都要你們三個照顧,現在又隻剩下了你一個,肯定累。”
“這樣吧,這幾天我就尋摸幾個婆子,再找兩個小廝幫幫你。到月底,我給你發三倍的月錢。成嗎?”
“多謝小姐!”
其實,在刺史府幹活已經算很輕快了,因為秋望舒和秋墨從來不會主動要求她們幹活,一切全憑她們自覺。
而且月錢還給的比那些豪門貴族的大丫鬟都多,她們已經很知足了。
沒想到小姐還這麽照顧她們,穎兒嘴上不說,心裏卻早就拿定了主意,她這輩子都要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她!
來到書齋,秋望舒立即叫來了幾個潤筆先生。
“我打算開個新版塊,專門寫愛情故事!”
聞言,三個潤筆先生不禁對視一眼,不解問道:“小姐,何為愛情故事?”
“愛情你們都不懂?愛,便是夫妻恩愛的愛,情,乃為情愫。愛情,指的便是夫妻之間的恩愛情分。愛情故事,就是謳歌這種恩愛情分的故事,懂了嗎?”
一聽這話,駱斌先無奈的笑了:“小姐,您這不是胡來嗎?這夫妻之間的事乃是家事,怎好拿到台麵上來說?”
周文也道:“是啊小姐,這太不雅了!要我說,您真想寫家裏的故事,倒不如寫寫孝道。這舉國重孝,您寫孝,才正當其時呢!”
寫孝?
秋望舒直接冷笑。
她之所以無法做主自己的婚事,之所以被死死的框在和趙皓瀾的婚約裏,還不就是被“孝”所束縛?
故人重孝,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她想要寫愛情故事,就是想通過一些故事來啟發現在的人,讓他們明白自由戀愛的可貴,也好為她以後解除婚約鋪路。
寫孝,那就是砸自己的腳。
“我就不明白了,寫夫妻之間的愛情,這有什麽好不雅的?”
“駱斌,你不愛你的妻子嗎?周文,我怎麽聽說你為了娶你現在的妻子,前前後後找人說了八次媒?你們自己都享受愛情的滋潤,還說愛情不雅?”
楊念森歎口氣,低聲道:“小姐,你這是婦人之見了。”
“……”
一句婦人之見,差點讓秋望舒沒忍住給他一拳。
她瞪大眼睛,咬牙切齒:“我是婦人之見,那你倒是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個大丈夫之見能有多高明!”
楊念森道:“古法有述,夫妻之間,應當相敬如賓。妻子的責任是奉養長輩、和睦妯娌、照顧丈夫,撫育孩子。至於你說的愛情,那是隻會與姬妾發生的事情。”
一席話說的秋望舒差點氣昏過去:“照你這麽說,妻子不配擁有愛情?她就活該在家裏整天操心幹活,反倒是那些小妾什麽都不用幹,還能坐享男人的愛情?”
“是這個理兒啊!”
她明明是反諷,駱斌和周文卻都是一臉讚同的點頭。
“要不人家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嬌呢。夫妻之間的感情,最好是舉案齊眉,若是私情過密,那可是要為人所不齒,於公所不容的。”
“哈!”
秋望舒直接被氣笑了。
“越說越誇張,怎麽,夫妻之間感情好,還成錯了?”
她話音剛落,門口處忽然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的確是錯!”
來人乃是失蹤好幾天的王秀才。
他聽說秋望舒來了書齋,便趕過來找她,正好在門口聽到了他們這一番言論,便感興趣的加入了進來。
往桌前一坐,他自顧自的倒了碗茶,微笑道:“秋小姐難道沒聽說過陳府尹的故事?”
秋望舒搖頭:“陳府尹?什麽故事?”
“京城曾有位府尹大人姓陳,他在府中為妻子畫眉,不想被同儕看去。那同儕奏到陛下麵前,陛下便將他貶出了京城。他的妻子為此內疚,投井而死。那位陳府尹受到雙重打擊,也投井而亡。”
聽到這個故事,駱斌、周文和楊念森都是搖頭歎息。
很明顯,他們都知道這個故事。
秋望舒卻驚呆了:“為什麽給妻子畫眉,就要貶黜他?”
王秀才笑道:“因為陛下認為,夫妻之間要止於私情,那位陳府尹墮於私情,不堪大用。”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還被同儕看去。正好殺一儆百,以此告誡其他大臣要分清公與私。”
“……那,那位陳府尹和他的妻子殉情之後,陛下有沒有後悔?”
王秀才聞言大笑:“陳府尹竟拋棄家國,為了一個女子投井,豈不是正印證了陛下的想法,他不堪大用!陛下慶幸還來不及,怎會後悔?”
聽到這裏,秋望舒是徹底的明白了。
她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改變整個時代對於愛情的看法,對於婚姻的看法,根本就是蚍蜉撼樹。
她改變不了任何人。
走出書齋的時候,她連腳步都覺得沉重。
難道她真的注定要和其他女子一樣,走上同一條路,同一個結局?
她不甘心。
“秋小姐,我們莊主有請。”
走到半路,忽然有人擋在她麵前,竟是專門伺候任遠之的老伯。
想起趙皓瀾指控自己和任遠之不清不楚的那些話,秋望舒冷哼一聲:“帶路。”
不得不說,任遠之架子擺的太大。
明明是找她有事,卻讓人千裏迢迢把她帶出了京城,坐著顛簸的馬車來到了京郊的莊子上見她。
而當她問出這話的時候,任遠之竟然還理直氣壯:“此去甚遠,我不方便。”
秋望舒本來就滿肚子氣,被他這麽一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方便我就方便了?”
任遠之看她一眼:“大概算方便,否則你怎麽來了?”
“我……你少廢話,找我有什麽事,直接說吧,我很忙的。”
任遠之好笑。
既忙,又怎麽會大老遠的來他的莊子?
他坐到桌前,拿出之前秋望舒給他的那本樂譜。
“我一向敬重秋小姐的人品,對秋小姐也信任有加,才會不加查證就相信了秋小姐的話。可秋小姐出爾反爾,暗度陳倉,著實令在下失望啊。”
“我出爾反爾?我做什麽了?”
咚咚。
任遠之在樂譜上輕輕一敲,冷聲道:“這樂譜缺了三頁。”
“什麽?”
缺了?
秋望舒連忙走過去拿起樂譜翻了翻,發現裏麵仍然像天書一樣寫滿了她完全不認識的字符。
她不服氣道:“你說缺了就缺了?可有什麽證據?”
見她耍賴,任遠之直接揮袖:“拿琴來。”
“是。”
老伯進去裏間,抱出古琴放到桌上。
任遠之冷冷瞥她一眼:“聽好了。”